第三章、不归(第2/13页)
图马很流利地向云湛讲述了一番这些刑具的由来,因为几乎所有来此的客人都会打听那些刑具,他已经不知道讲过多少遍了。
云湛看来很是好奇:“这些玩意儿,我可以用手摸摸么?”
“当然可以,弄坏了都没事,”图马很随意地说,“本来就是没用的东西,放在那里我也懒得挪走而已。这间客栈从建成到现在,得有百把年了吧,每一位店主都未必喜欢这些东西,但谁都懒得动手去挪。”
他轻笑一声:“其实客人们也未必愿意看着这些东西下饭,不过他们也没得挑,这里只有这一间客栈,不住进来,就得去睡雪地。”
云湛放下茶碗,走上前去,真的开始一一把玩那些不再能派上用场的刑具。最后他停留在那根铜柱前,伸手轻轻抚摸那冰凉坚硬的触感:“这可真是残酷的刑具啊。”
“可不是,这东西不是用来拷问的,而是用来虐杀的,”图马摇摇头,“这是从东陆华族那里学来的,他们种地的民族就是乱七八糟的坏点子最多。”
云湛不答,神情有些怪异地继续看着铜柱,似乎对这根夺走了无数生命的铜柱特别感兴趣。他是联想到了点什么吗?图马想着,决定不去打扰他,先去打扫牲畜栏了。走进牲畜栏时,他却忽然一下子僵住了:地面上有几个人的新鲜脚印,但那鞋印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云湛的。
有外人进过牲畜栏!
图马连忙清点了一下畜栏,发现从自家的牛羊到云湛骑来的马,一匹也不少,这才先松了口气。他蹲下来,打量着地上的脚印,心里琢磨着。苦露镇民风淳朴,绝不会有偷盗之类的事情发生,因此卡宏的门闩起的作用只是防止大门被风吹开,稍微有点经验的人就能把门弄开,溜进来。
牧民们偶尔缺东西了会到邻居家里借,如果主人不在家,他们也会像进入自己家一样大模大样进来,但拿了东西一定会留下一点标记作为说明,而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标记留下来,说明并不是邻居干的。
他想了想,转身进到厨房,发现昨天自己和云湛吃剩下的食物也少了一些,心里更是一阵紧张——有苦露镇之外的陌生人潜入了不归客栈。他们想干什么?和云湛一前一后的到达,仅仅是巧合吗?
蛮族人大多生性爽直,不是那种脸上能藏得住事的人,所以他刚刚回到大堂,云湛就看出了不妥:“发生什么事儿了?”
图马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云湛。云湛的神情陡然变得严峻:“带我去看看!”
图马把他带到牲畜栏,云湛瞥了一眼那个脚印,闭上了眼睛,五官陡然间扭曲起来,仿佛是充满了极度的难以置信:“这不可能……他还没死?”
“谁?谁没死?”图马连忙问。
云湛勉强镇定下来:“我要杀……一直想要杀我的人。”
两人回到大堂,云湛手里已经握住了一张弓。图马曾经见过类似的弓箭,那是羽族特制的硬弓,射程比蛮族著名的青阳长弓还要远,配合羽族天生的神射技艺足以令敌人胆寒。
“他们追了我一路,从南淮城开始,一直到北都城,”云湛说,“我以为我已经在北都摆脱掉了他们,但看来还是没能成功。”
“他们是什么人?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图马终于发问说。
云湛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我是受人之托,来这里取一样东西的。”
“东西?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和苦露镇有关,和你的客栈有关。”云湛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金属圆牌,递给了图马。
图马接过圆牌,脸上有些变色:“这……这个圆牌,你怎么得来的?”
“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那里得到的,”云湛回答,“那上面的字,你都该清楚指的是什么吧?”
图马叹了口气:“也许吧……既然这件信物到了你的手里,说明那个人已经死掉了吧。”看起来他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消息时,仍然难以掩饰悲伤。
“他的确死掉了,”云湛阴郁地点点头,“我是一个南淮城的游侠,接受了他的委托,要找到这件信物。我甚至连这样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要到这里来找,关键的信息是铜柱。而这些追踪我的人,我并不知道身份,但猜测多半就是杀死他的凶手。”
“铜柱……能先讲讲我兄弟是怎么死的吗?”图马似乎不大放心,接着问。
云湛正准备回答,图马忽然嘘了一声:“有动静!在牲口栏里!”
云湛用眼神示意图马小心,右手扣住了箭袋,图马也抄起一把弯刀,小心戒备。后面好像突然又安静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云湛打个手势,正准备前去查看一下,突然之间,牲畜栏那边响声大作。
“糟糕!”图马喊了起来,“他把所有的牲口都赶出来了!”
阴羽原的牧民们为了保护牲畜,将它们都关在卡宏内以免冻死,没想到眼下变成了大麻烦。一群群牛羊不知道被施了什么手脚,发疯般地冲了出来,顷刻间把不归客栈的大堂撞了个七零八落一塌糊涂。图马大声呼喝,那些牲畜也不怎么听指挥,很快那些摆放了百年的历史遗物都被撞折撞散,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摆出来了。
云湛已经搭上了箭,一边躲闪着牲畜的冲撞践踏,一边搜寻着敌人的踪迹。这时候一头四角牦牛冲到了他的面前,长长的尖角对准了他的胸膛。他连忙一闪身,躲过这消受不起的一撞。然而刚刚躲开,从牦牛的腹部下方却嗖的一声,飞出了一支箭。这支箭突如其来,而且力量、速度、精准度皆无懈可击。云湛猝不及防,被这支箭一箭射穿了肩膀,并被巨大的冲力带倒在地上。
云湛倒地后,那个藏在牦牛腹部射箭的人才翻身跳了出来。此人一身脏兮兮地沾满了羊毛,脸脏得看不清面目,但两只眼睛闪烁着精光,手中的弓箭杀气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