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诗人的追慕曲(第34/54页)
“啊,是这样吗?所以……”
“所以什么?”
宓点了点头,说:
“你投降了……所以虽然你是杰彭人,也可以跟女人讲话了。”
杰彭人不但不会跟妻子以外的女人讲话,也不会共处一室。温柴点点头,说:
“是的。在这里的格兰这家伙,则是跟那个叛乱者有血海深仇。因而他才会跟我同行。所以我们拿不出任何证明,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是全职间谍,格兰则是因着怨恨要追捕仇敌。所以……”
温柴的话突然停了下来。等待他接下去继续说的宓与格兰有点诧异,所以转过头,看到温柴的视线正对准了妮莉亚的脸。
妮莉亚正用不在乎的眼神环顾着四周。那眼神非常单调,格兰又再次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温柴为什么停止了与宓的对话,却看着妮莉亚?听不懂温柴与宓说话的妮莉亚在旁边无聊,自顾自地进行一些行动,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时候用很巧妙的动作托着四杯啤酒的戴夫正走向他们这一桌。
戴夫用很帅气的动作放下了酒杯。宓用高兴的表情拿起了自己的一杯,但是温柴对于啤酒杯却是连看也不看,所以格兰又更加不知所措了。温柴还是一直盯着妮莉亚瞧。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妮莉亚展开了异常的行动。
妮莉亚慢慢将手指伸向啤酒杯。然后将溢出杯缘的泡沫轻轻勾起来一点。沾了啤酒泡沫的手指,就从酒杯边缘往下滑。也就是说,妮莉亚用啤酒泡沫开始在酒杯上画起垂直线来。格兰觉得自己简直突然被冻伤了一样。他就像同时受到了冶热两种煎熬。
温柴早已经猜到、格兰到这时才看出来、而宓到此时还是状况外的一件事情发生了。一个穿着轻便衣物的男子正走向一行人坐的桌子。那男子体格健壮,长长的褐发从脖子开始编了辫子垂下。他走过来之后,便直接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把宓弄得心里七上八下。
“虽然已经迟了,但你是不是应该要问一下,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坐?”
宓感觉莫名其妙地提议,但是那个男的根本没看宓的方向一眼。男的只盯着妮莉亚瞧,问道:
“你从哪来的?”
妮莉亚微微笑了,说:
“呵,我对你的发型很中意。是你妈妈帮你编的吗?”
男人跟女人分别是用海格摩尼亚语以及拜索斯语说话,所以只有温柴跟格兰在旁边苦笑。男人歪着头说:
“你是外国人?你不懂我们国家的语言吗?”
妮莉亚看着温柴,说:
“帮我告诉他,我是从拜索斯来的。”
温柴帮她传完话,男子就点了点头,然后也开始对着温柴说话:
“你的手指中间吹的是什么风?”
“风分成七股。第三股风是痛苦。”
“第四只小猪死的时候,来的是什么吊丧客?”
“额头上绑着蓝带子,只用左脚走的吊丧客。”
“你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守密的无能之辈吗?”
“我以发烫的马铃薯汤跟枯萎芦笋的名誉起誓,我绝对会守密。”
温柴感觉这对话的格调越来越低,但还是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帮两人进行口译。这样的咆哮主要不是因为交谈的两人,而是因为对于本身的处境感到寒心。
宓跟格兰都只是将眼睛睁得老大。两个人虽然都听不出话中隐藏的秘密,但是他们也大致猜得出妮莉亚跟那个男的现在在搞些什么。
这男人是个夜鹰。戈斯比的夜鹰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胸膛说:
“柯雷。”
“妮莉亚。”
柯雷用淡淡的语气说:
“真是太稀奇了。我虽然记得这个玩笑,但是到今天才第一次拿出来用。而且是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当然如果到了其他国家来,这是必须要知道的,但你怎么会记得这么久以前的玩笑呢?”
这里的玩笑大概是指‘暗语’吧。这个连格兰也能推测得出来。透过温柴的翻译听了柯雷所说的话,妮莉亚温和地一笑,说:
“我在拜索斯可是一把好手啊。而且就像你说的,到了外国来必须要知道这个玩笑才行。”
“啊,是的。其实我很想知道我的玩笑是否正确。”
“除了一个地方以外都正确。吊丧客是挤着左边眼睛说话的。”
“嗯,没错。谢谢了。无论如何,这么老的玩笑你都这么清楚,信号也都正确,所以你是我的老朋友。我会帮忙你的。当然刚才的玩笑中也有提到,你应该就像个老朋友一样,不会对我要求太有负担的东西吧?你想要什么?”
妮莉亚暂时停止说话,然后一直帮两人翻译的温柴好不容易才得到喝一口啤酒的机会。妮莉亚用询问的视线轮流看着格兰跟温柴。然后格兰就直接用海格摩尼亚语对柯雷发出了疑问。
“看到近来人奇怪吗?”
柯雷大大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到此时为止一直插不上话的宓很快就说:
“他是问你最近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人。这一位的海格摩尼亚话还有点生疏。我叫做宓。”
“啊,是吗?奇怪的人……我总不能说你们几个就是我最近看到最奇怪的人吧。”
“奇怪的事,你说特别无吗?”
“……应该是在问‘你的意思是,最近没有特别奇怪的事吗?’”
柯雷当场噗哧笑了出来。
“怎么回事呀?原来这边这位是妮莉亚小姐的专属翻译,宓小姐则是那一位的专属翻译啊。真是好玩的一伙人。”
妮莉亚是同时受到两种极端相反评价的拜索斯夜鹰。也就是‘古往今来实力无人能比’这种她自己的评价,以及‘最好先学学逃狱方法才是正经’这种其他人的评价。她对后面这种意见十分愤慨,反问一个夜鹰却能够一直追着拜索斯叛乱者到海格摩尼亚来,不是已经证明了她的优秀吗?但是温柴听到这样的反问却只是投以冶淡的目光,格兰则是浮现了不值得一顾的表情。
船上的古旧木材流泄出了奇妙的气味。朝左右缓慢碰撞到某些东西的感觉,弄得格兰十分不安。
在戈斯比的夜鹰柯雷带领下,一行人来到的地方,是戈斯比郊外流过的耐恩河上,停泊在一个闲静的渡口边上的一条废船。也许从外表上来看那东西很像废船没错,但进到内部之后,会让人觉得这到底是不是水葬用棺材?大部分的阳光不是来自于小小的窗子,却是从上方的木材间隙投射下来,在柯雷的脸上映出一道道条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