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诗人的追慕曲(第32/54页)
葩惊讶得张大了嘴。
“你真是骞吗?”
“虽然你不是想称赞我,但这件事我们姑且不论。万一我的假定是对的,那我们现在只是在制造无谓的骚动罢了。我说得对吧?”
“我的假定也有可能是对的呀!”
“所以这可能完全是件愚蠢的事。不管怎么样,宓是为了完成自己所看到的未来才离开家的,这个你同意吗?”
“这个……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呢,姐姐曾经这样说过。”
“说什么?”
“她说她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完话的葩怀疑是不是突然闪电了。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闪光,却是从骞的眼中放射出来的。骞虽然想冲向葩,但看到了葩的惊讶眼神,才按捺住自己。紧紧抓着金钱猎人的缰绳,骞低声地说: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讲?”
“我不知道。因为太急了……而且……”
“妈的,不管事情再怎么急,这件事你都应该先讲啊!她说她有可能不回来,她真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吗?”
“什么,模棱两可?”
骞一面紧咬着牙,一面注视着前方。对他而言,吞噬了宓的地平线在今天看来特别凶狠恶毒。注视着地平线的骞低声喊叫:
“……走吧!”
葩看到骞这么突兀地出发,有些心慌。她跟在骞的后头动身之时,骞已经跑到一百肘以外的前方去了。葩尽全力奔跑着,同时大喊道∶
“怎么这么突然!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骞就像个没在奔跑的人一样说:
“照你姐姐的个性,一定会说清楚她会回来,或者她不会回来,一定是两者之一。她不是对结果如何一清二楚吗!如果她不是要跟你闹着玩,没有理由会讲这样的话。她的意思就是,她再也不回来了。”
“啊!”
“可恶,她居然说不回来了?我绝对不会放着这件事不管的。快!快跑!”
劈哩啪啦。葩瞬间感觉到整个世界裂开了。但其实裂开的,是她心中的某样东西。随着她的手放松,白足的脚步也稍微慢了下来。但是骞却头也不回地继续直跑,所以葩也只能咬咬牙,跟了上去。
但她从来没有看过骞这样的表情,在过去十二年中连一次也没看过。她相信那是感情缺乏症患者脸上所不可能看到的表情。骞的脸上同时浮现出好几种不同的东西:愤怒、虚脱感、决心,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但是让葩最讶异的是,其中最微弱也是最强烈的东西。
那是一种思念。就是这思念,让葩下了某种决心。
第五章
位在赛德兰大平原突然终结之处的戈斯比,就因其独特的位置而让人感觉各种地形与气候在此进行车轮战。
西方无限延伸的赛德兰大平原像潮水一样涌来。北方的德雷尔山脉,在大地古老的面庞上画下了两道深浓而固执的眉毛。南方是绝对无法征服的永恒森林的尖端,在威胁着戈斯比。东方是……因为孩子在该处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学会游泳这种传闻而闻名的玛西兰。如果按照一般人流行的说法,那里是唯一游泳会比奔跑还更快到达目的地之处,正确来说该地则是四处遍布了七十七个湖泊以及十四条河川。然而玛西兰人溺死的数字却远远低于其他的地方。
“理由是?”
“游泳高手还淹死,那不是很好笑吗?”
“喔喔。”
“玛西兰的居民个个都善于游泳。所以那里的人有个绰号,叫做喷水人。”
宓的说明透过温柴低沉的声音传递给妮莉亚听,翻译不太好的语词在妮莉亚脑中引起了怪异的想像。
“那些人为什么到处喷口水啊?”
听了妮莉亚的问题,宓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在一行人后面无声地偷笑的格兰环顾了一下戈斯比城内,说:
“所以这里才是个那么奇怪的都市。”
格兰感叹于周围怪异的风景。下半身随便围了块布、肩膀上绑着穿了一条条鱼的绳子赤脚走路的少年,大概是从玛西兰过来的。穿着厚厚毛衣及长靴,对那个少年愉快地招手走着的,大概是从德雷尔山脉上头下来的少年。少年之间的愉快对话,把格兰弄得心慌意乱。对话本身虽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这两人的衣服实在是太不相配了。格兰用这样一句话表达出他的感想:
“这村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我们一行人一样。”
温柴瞄了格兰一眼,然后马上走向离他们最近的酒馆。
路边稍微凹进去的空地上,摆了几张给旅客们用的桌子与凳子,上头则是树枝交错而成的青绿屋顶。那后面才是酒馆建筑物伫立的地方,入口处的招牌上用很漂亮的草写体写着‘帕塔露酒馆’这几个字。
有很多人坐在桌前,一面放声吵闹歌唱一面暍着酒,人们身上各种各样的衣饰着实让格兰与妮莉亚讶异地大开眼界。然而对宓而言,这只不过是很熟悉的场景,温柴则是用只要不是裸体,穿啥都与他无关(其实就算是裸体,好像也与他无关)的表情,很快选了一张比较空的桌子坐了下去。他选桌子的方式让宓吓了一跳。他先把马绑到马柱上,然后把马鞍卸下来扛在肩膀上,立刻走向一个人占了张巨大桌子的男子,然后恶狠狠地开始瞪着对方。
片刻之后,那个男的就连忙拿着酒瓶跟杯子跑到其他位子上去了,温柴则是理所当然似地把马鞍往桌子旁边一丢,拉出凳子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周围突然一片寂静,但温柴那样子就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似的。
“你的手段太激烈了。”
听到宓的话转过头去的温柴又把头转了回来,然后瞪着酒馆入口说:
“我数到三,如果某人还没出现,那我还会更激烈的。一,二--”
“欢迎光临!”
自认为是帧塔露酒馆未来支柱的戴夫,那张脸上好像写了‘我的个性是给顾客最快最好的服务’一样,出现在一行人面前,对着宓微笑。其实戴夫原本的个性是客人不大喊三遍,他绝对不会出现的。戴夫紧紧抓着本来挂在他肩上的抹布,像刨木头一样地擦过了桌子之后,就用眼睛注视着温柴。
温柴用下巴指着隔壁桌说道:
“到底那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