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诗人的追慕曲(第30/54页)

“你没看到泼出来的水吗?那不就代表她可以自由地使用她的碗?”

“会不会是被强迫的……”

“这种事情怎么强迫?首先周围的人都必须处于安静状态,而且在被胁迫的情绪下,是绝对办不到的。骞你有可能被人胁迫就开始打嗝吗?”

“是吗?那照你的意思,宓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平静喽?”

“铁定是的。没必要担心。更重要的是,你觉得亚达坦会袖手旁观吗?”

“啊,说得没错。是这样。”

从这一刻起,骞内心中就开始挣扎。

跟商团约定的期限已经过了。现在才回头,就算跑得再快,也一定要到敦嘉德附近才追得上商团。他把护卫武士的责任丢着不管太久了。当然他其实不用担心忠实牢靠的评语会受到破坏。因为原本就没人说他忠实牢靠。但是老板铁定会生气的。

而且突然离家出走的宓,现在正安然地旅行中。骞自己是个流浪者,不可能同意旅行不好的观点。如果有人说宓不好,他可是会向对方动拳头的;田然他会先评估一下对方的实力,之后才动拳头)。

但是宓.V.格拉喜艾儿跟旅行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却让骞十分不安。再加上宓的同伴之中,有个剑客的剑术漂亮到让人觉得简直是艺术。然而宓跟这些可怕家伙在一起,却一点都没有不安,还能继续执行她的仪式。换句话说,这也等于让因为担心而跟在她后面追的人都成了傻瓜。

骞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望向德雷尔山脉的阴影。

“嗯……那么葩,我想问问看,你现在还担心你姐姐的事吗?”

葩无法当场回他‘怎么可能?’

“那是当然的啊。”

“可是呢,要是那个战士对宓施予善意,我觉得好像也不需要太担心她。其实旅行的同伴不需要怎么选性格,更重要的是选能力。这是因为性格不可能随时都值得信赖,但是能力却可以。我虽然没见过那个人,不了解他的性格,然而对于他的能力,我会打很高的分数。”

葩皱起了眉头看着骞。就在她正要开口之时,骞先说了:

“你一定是想大喊‘这个感情缺乏症患者!’是吧?”

“现在不需要了。怎么回事?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不担心。”

葩觉得骞的反应温温的。葩最讨厌这种感觉。

“所以呢?连她要去哪里、会碰到什么事都还不清楚,你就要跑掉了吗?是吗?你到底还算不算姐姐的朋友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

“不要拐弯了,有话直说!”

“她要去哪里、会碰到什么事,这个部分我们不知道,所以才会不安。可是宓她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这话什么意思?”

骞摸了摸下巴,回答说:

“宓不是可以看见未来吗?她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死,因而非常不安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葩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说:‘因为可以看见未来,所以对旅途根本没什么好担忧的啊……’”

“咦?什么意思?”

宓再次看了看温柴,温柴就只好把她的话翻译成拜索斯语给妮莉亚听。这样一来,妮莉亚就在空中挥着手,用兴奋的声音说话。但是温柴则是用冷冷的语气进行口译。

“如果是其他人要到北海去,那恐怕是疯子的行径,但如果是能看到未来的人,因为早就知道这赵旅行铁定会成功,才会出发呀。她说这真是太好了。”

“好吗?是吧。也许这是件好事。”

“你的反应为什么是这样?”

宓低下了头,看着‘乌鸦’的鬃毛。一行人在适合马跑的上午时间中,不断将身边的草抛至脑后,已经奔跑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到了炽热的太阳把大平原烤成犹如放了香草的煎锅之时,他们就改成用缓慢的步调前进。马与骑士虽然都感受到了热力,但只有亚达坦似乎不懂什么叫做热,还是用坚定的步伐走在一行人身边。

宓将视线稍微抬起。但是想将焦点调到辽远的地平线上,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宓只好把焦点放到乌鸦的马耳朵上,说:

“在宓六岁的时候。原本要洗脸的,却在脸盆中看到了爸爸死去的模样。宓也很清楚,那是当天就会发生的事情。”

妮莉亚虽然用好奇的表情看着他们,但是温柴还是等了一会儿。宓轻轻地接下去说:

“那时候我抱着妹妹,拚命嚎啕大哭。小时候不都会这样吗?宓的妹妹也不问理由,就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小时候不都会这样吗?妈妈对我们微微笑了,安抚着我们。最后连宓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结果就变成放声大哭之后,反而问自己‘为什么要哭呢?’小时候不都会这样吗?”

温柴不知怎地不想开口。宓也暂时停下来不说话了,然而她也不足在等温柴回答。也不是因为涌上心头的情绪。对宓而言,这样调整呼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真是非常漫长、怪异的一天。紫色的灰尘被风席卷,在大平原上飘扬着。阳光就犹如完全疯狂了一般。在这辽阔的天空之下,如果眼睛转至错误的方向,有时可能会连太阳都找不到。但同时那也是非常平凡的一天。宓就如同往常一样,早上穿上的衣服还不到中午就弄得脏兮兮,被罚要穿着那件衣服直到晚上。那时我还不知道那为什么是种处罚,但对于受到处罚这件事本身,我是感到可耻的。丢脸死了。我不是因为穿脏衣服觉得丢脸,是因为被处罚觉得丢脸。好像我万一走到外面之后,所有小孩子都会因为我被处罚这件事而嘲笑我。”

宓将视线转向德雷尔山脉。

“所以宓就蹲在房间的角落一直哭。吃过午饭之后,其他小孩都跑来叫我,可我还是不管他们,就是不愿意出去。

“宓的妈妈虽然动了气,但是要了解心情随时变来变去的六岁小孩,年纪又嫌太大了。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对于突然跳进生命,思考方武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奇妙生物,没有父母会不感觉心慌的。宓的妈妈当然也不例外。

“那天傍晚,爸爸很早就回到了家中。因为那天要举行贝兰仪式。所以爸爸要早点吃晚饭,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再出去。晚饭时间爸爸看到还在生气的宓,就笑着提议要进行交易。只要宓乖乖的,回来的时候就送她一盒贝兰饼。现在想起来那提议简直跟强盗没两样,但那也算是非常好的交易手法。爸爸们几乎都会拥有女儿无法抵抗的魅力,不是吗?而且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女儿。贝兰饼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