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诗人的归还(第38/59页)

骞虽然想要看看葩的表情,但是以现在的姿势是不可能的。所以骞看着火堆说:

“帕哈斯口里一直喃喃念着的是什么?”

葩并没有回答。

“他不是要我们杀了他吗?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他应该要死才对。”

“那根本是乱搞。他只是故作勇敢罢了。无论是谁都想要活着,不是吗?”

“故作勇敢?”

“呃……我不知道!那些事,为什么会发生。男人们所做的事。即使死前也要先吹些牛,无论何时都想要些浪漫。帕哈斯也没两样。他一样是个男人。男人们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你原来是在说豪气啊。故作姿态地表现豪气。但是想死跟豪气有什么关系?”

“抽出佩刀独自冲向敌阵的将军又怎么样呢?”

“那个当然不一样。因为那种情况下有着男人们认为重要的理由。希望能唤起部下的勇气,或是如此死去将会得到无上荣誉之类的理由。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这样充满豪气。当然连身为男人的我看了,也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甚至还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这种愚蠢的豪气。像我们老板那种人,要等在赌局中拿了把好到完全不合理的牌,才会大展豪气。这才像个男人啊,男人们会这样想。”

葩咯咯笑了出来。骞在不受到葩妨碍的范围内稍微转头看着帕哈斯,说:

“但是那个朋友想死,却跟豪气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在理性上发现到自己是已死的人物,所以才会想死的。虽然我搞不仅到底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里面完全没有豪气的成分。”

“但是从我看来却是这样的。哼,他居然还说什么不想在世界上欠债?还真是可笑。到底他为什么会想死?无论谁都是想活下去的呀。”

“是这样吗?”

葩以为骞一定会说当然是这样,所以一阵子之后才发现骞说的不是这句话。葩抬起头往上看着骞。

“咦?真的吗?”

“也有不是这样的人。”

“什么人?”

“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人。我是说宓。”

葩慌忙地转过头。她不想让骞看到自己发白的脸色。所以葩向着黑暗的森林中无声地喊叫。你难道永远都在想着宓吗,笨蛋!你这个笨蛋!

妮莉亚突然站了起来。

她曾经是个害怕人情浇薄而每晚躲到仓库里入睡的幼女,也是个由于时间的造就使得身体逐渐成熟而必须想尽办法守护住自己的少女,更是个将他人拥有的物品不经许可就当作礼物拿走,听到警备队员的脚步声就必须躲开的夜鹰。妮莉亚拥有令人惧怕的敏锐感官。她几乎是在瞬间醒来,摸出了压在枕头底下的匕首之后,就开始寻找是什东西把自己弄醒的。

“嗷……嗷嗷。”

这算什么呀。亚达坦发出了嗷嗷的叫声。那条狗为什么会这样?妮莉亚疑惑了一下,然后听见从亚达坦的嗷嗷叫声中间传来的细微声音。

是啜泣声?

妮莉亚无力地将匕首反握,歪头疑惑着。黑暗中再次传来啜泣声。对方虽然已经尽一切努力不发出声音来,但还是很明显有哭声传来。

“宓?”

妮莉亚从床上溜了下来,走到宓的床所在的地方。

黑暗中眼睛一开始适应,就看到微蓝月光下映出的宓的轮廓。她将被单拉到了头上盖住全身。亚达坦缩在床边嗷嗷叫着,然而妮莉亚一走近宓身边,亚达坦马上就将身体拱了起来。妮莉亚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是当宓的啜泣声传来,她就下定了决心。

“喂,亚达坦。你听得懂人话吗?你的主人现在好像怪怪的。你要相信我说的话。”

亚达坦连一动都没动。妮莉亚用惊吓的表情看了看亚达坦,再次试图平静自己的心。妮莉亚尽可能不表现出威胁性,慢慢移动身体,而亚达坦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观察着这样的妮莉亚。

妮莉亚将耳朵贴到宓的头旁边。一阵子之后,妮莉亚开始慌了,将宓的被单拉了下来。

“可恶,宓!怎么会这样?”

听到宓粗大的呼吸声,慌乱的妮莉亚用手摸了摸宓的额头,更加惊讶了。冶飕飕的夜晚空气中,宓的额头烫得犹如火烧。妮莉亚用一只手将桌子上的油灯拉了过来,并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小刀上下颠倒过来,用手指连续擦了几下。小刀的刀柄啧出了几点火花,将亚达坦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但是妮莉亚并没有在意,直接将油灯点了起来。

房间中被照亮了,妮莉亚看见宓的整张脸都被汗水沾湿。宓变白的脸不断颤抖着。汪汪汪!在旁边不安地走来走去的亚达坦突然吠叫了起来。妮莉亚惊吓得摸了摸宓的脸颊。

“宓,宓?醒醒啊!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样子不行啊。等一下。”

妮莉亚马上跳出了房间。不久之后被妮莉亚吵醒的温柴以及坐在大厅里守夜的格兰都站在宓的床头边,用灰暗的表情低头看着宓。而亚达坦神经质地重复着走来走去然后停下来的动作。因着亚达坦的狂吠声,旅馆处处都响起了辱骂的声音,但亚达坦却毫不在乎,而站在宓枕边的人们看到了宓这样的状态,也都没有关心这种事的余裕。

格兰摸了摸宓的额头,同时感到了滚烫与冰凉。站在旁边的温柴抱着胸说:

“什么呀,感冒了?但是到刚才傍晚为止,还没有这样的迹象。”

“可恶,这岂只是感冒?她已经不舒服到这种程度了。你看看这个!我们是不是该找医生了?嗯?”

妮莉亚坐立不安地说。汪!亚达坦用尽全身力气大叫一声,温柴因为妮莉亚与亚达坦,几乎要陷入精神衰弱的地步了。所以温柴决心把事态终结掉。

“去舀一碗水来吧。得先把烧退下去,不是吗?”

妮莉亚匆匆忙忙跑走之后才稍微获得一点安静的温柴,再次将额头皱得满是抬头纹,注视着宓。她的脸庞现在苍白得跟纸张一样,因着汗水头发也都变得乱七八糟的。虽然她那种发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疟疾患者,但温柴不认为在这北方之地会有人得到疟疾。格兰用担心的表情低头看着宓说:

“妮莉亚的话是对的。叫医师来吧。这状况已经不正常了。”

“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