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诗人的归还(第39/59页)
温柴就这样离开了房间。被一个人留在原地的格兰担忧地低头看了看宓,但他没有什么可以采取的行动。这时全身抖得厉害的宓将嘴唇稍微张开了。
“……”
她是在呼唤谁呢?格兰的眼睛眨了几下,弯下一边膝盖跪坐到宓的床边。亚达坦虽然疑心地看着格兰这种样子,但格兰则是毫不在意,抓住了宓抖得厉害的手。宓的手一被抓住,就立刻紧握了起来,说着:
“骞,骞……”
她说骞?那是人的名字吗?是宓的家人,还是恋人呢?格兰无言地握着宓的手。宓开始急促地喘息,用因为高热而变得虚浮的声音说:
“我看……呜,呜呃。我看不见……”
格兰打了个寒颤。她说她看不见?灯台点得这么亮,她居然还说她看不见?丧失视力一般来说都是极为严重的病才会发生的现象。格兰想要伸手翻起宓的眼皮看看。但是宓并没有放任格兰把手抽走不管。突然间宓手上的力气大为增强,并开始大大地啜泣了起来。
“……不要放开我,求你……呃,不要放开我!”
格兰低头抓起了宓的手。宓激烈的呼吸渐渐平息了。亚达坦此刻两脚朝前并拢,头趴在腿的上面,用痛苦的表情抬头看着格兰与宓。格兰很清楚无精打采的吉塔那猎狗现在是什么状况。
妮莉亚为了舀一盆水,结果弄得看起来像是要拿水清洗整间旅馆的地板似的。因为端着盆子跑来,洒出来的水溅得到处都是,结果自己踩到一滩水,滑了一跤。旅馆老板很不高兴,直接拿着干净的毛巾、水罐、水壶、盆子之类的东西过来。这时嘴边挂着白沫的医师出现了。格兰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了看温柴,然后问医师说:
“为什么这表情?”
“如果半夜有人一剑把你的房门劈成两半跑进来,要你三秒之内决定到底是要下巴被砍一刀,还是要收下十赛尔马上去出诊,那你也会变成像我这样的表情!”
然而名叫朱伯金的那个老医师面对杀气腾腾的两个男人,还有比男人们更加杀气腾腾的吉塔那猎犬的瞪视之下,也只能做出救人比其他事情都重要的表情。医师并没有再继续抱怨,只是很快地观察了一下宓的情况。翻开宓的眼皮看看的医师皱起了眉头,在盆子里洗了洗手,说:
“喂,小姐。帮这位小姐把上衣脱下来。”
温柴与格兰看到妮莉亚开始脱宓的衬衫,就稍微往后退了几步。可是原本在脱宓衣服的妮莉亚突然停下了手部的动作。旁边的的医师用啼笑皆非的声音说:
“这是什么?这不是女巫吗?”
温柴用即使天翻地覆也不会去看的表情坚决地瞪着天花板,但是格兰则是偷瞄了一下医师看的地方。宓露出的雪白右肩上刻着复杂的纹身。那是从锁骨部分开始一直延伸到右上臂一半之处为止的巨大纹身。格兰觉得一直盯着看很失礼,所以没办法再细看,但妮莉亚则是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纹身。然而即使看得十分仔细,妮莉亚还是搞不清那个图案到底是什么。许许多多复杂的线条与图形让人根本猜不出那上面到底画了哪些东西。
医师停止洗手,用凶恶的表情看着温柴说:
“喂你是在开玩笑吗?你应该不是要我治好她的神入吧?”
格兰虽然很好奇神入是什么,但温柴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好奇。
“她不是在神入的状态。那个女的并不玩一些降神附身之类的东西。”
医师用怀疑的表情说:
“不是神入?那还真是奇怪。……啊,难道她是未来漫步者?”
“未来漫步者……没错。她可以看到未来。”
“那么她是不是在漫步未来的过程中出问题了?”
温柴很想说今天傍晚时她并没有漫步未来。但是妮莉亚想起了傍晚看到的景象,于是对医师说:“啊,是的。刚刚傍晚时她自己拿了个大碗去看。可是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前天她也看了,还有大前天,无论如何,宓虽然常常看她的碗,但是那根本不会怎样啊。怎么可能突然会这样……”
妮莉亚并没有接着讲下去。因为旅馆老板跟医师都用啼笑皆非的表情望着她。
“等一下,你再说一次。你说她前天……啥?你是说她每天都有漫步未来?”
“是的。”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医师看了看此刻陷入昏睡状态的宓,自言自语地说:
“女巫小姐。你是下定决心要死吗?”
格兰与妮莉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温柴很快地问:
“那件事不能每天做吗?我们是到处流浪的人,跟这位小姐结为伙伴还没多久,所以不太清楚。”
医师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天天做的。如果你们认为她一个月之内死掉也没什么关系的话。你们还真是一群没心肝的伙伴。”
妮莉亚讶异得合不拢嘴,只是低头看着宓。不会说人话的亚达坦仍然只能用痛苦的表情趴在那里,抬头看着那些人们。
医师并没有开什 其他的处方。他说未来漫步者的事情他们自己最清楚,医师能够帮得上忙的事情连一件都没有,所以只留下了‘之后如果她要漫步未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拦住就对了’这个处方,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所以在整个漫长的夜晚,温柴与格兰、妮莉亚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只能望着宓而已。除了用毛巾帮她擦汗,或者放到她的头上帮她稍微降点热度之外,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第二天正午的时候,坐在宓床边的妮莉亚还一半在睡梦中,听到了宓叫她的声音。
“妮莉亚。”
妮莉亚突然被惊醒。虽然十分憔悴,但宓还是用平静的表情抬起头看着妮莉亚。妮莉亚吃力地刻意微笑给宓看,然后说:
“我在打瞌睡。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宓淡淡一笑,说:“嗯。”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突然吓人一跳呢?昨天晚上我们太过惊讶,连心脏都差点裂开了。喀啦。”
宓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宓还记得。医师来过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