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时间的匠人(第17/49页)
哈修泰尔侯爵咆哮着。魁海伦将原本打算递给侯爵的茶杯丢到一边。
“别再说了!不然就把理由说出来!为什么非得杀了她才行?我并不是会打着仁义道德旗号批评侯爵大人的人。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侯爵将毯子往上拉到脖子附近,远远地望着魁海伦。魁海伦只是用很有耐心的表情注视着他的眼睛。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它们里面曾经闪耀着睿智与热情。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又算什么?侯爵的身体在毛毯底下颤抖着。侯爵悄然开口:
“一定要杀掉葩。”
魁海伦不耐烦地抛下侯爵不管,回到了火堆边。原本想坐下的魁海伦偷瞄了骞一眼。骞只是一个劲默默地盯着侯爵。魁海伦直接往地下一坐,说:
“就像你看到的,他已经陷入精神混乱的状态……”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骞这样说完,就将茶杯递给魁海伦。魁海伦喝了一口,但还是没感觉到茶的味道。映入他眼帘的是坐在骞身边、将头倚在骞肩膀上的宓。
陷入了困境。
骞将拿着茶杯的手放到膝盖上,回头看魁海伦。
“你的主人现在变成这样,所以我想跟你谈谈。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我们要去追葩与克利的祭司们。我完全不懂魔法或神学之类的东西,但从我看来,葩的肉体已经被辛斯赖夫的幽灵抢走了。我要帮她抢回来。可是你们有什么打算?”
沙姆尔用可怕的表情望着骞——他还没忘掉自己被骞打过的事。因为那件事,他现在连呼吸都还很疼痛——说:
“我们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护卫武士 。”
骞稍微偏过头去看沙姆尔,但沙姆尔的脸上并没有现出任何表情。沙姆尔上唇抽搐着说:
“就算我们是一起离开那座该死的城市,你也不算我们的伙伴或客人。学着小心点说话吧。”
“这是不公平的。”
“啥?”
“看在一起出城的面子上,绑架宓的帐我还没找你们算呢。这不是不公平吗?”
沙姆尔愤然站起身。
“你这混蛋……!”
然而骞把沙姆尔的立场弄得很可笑。而且靠的还是不做出任何行动。骞一副沙姆尔有没有站起来都不关己事的样子,只是将放在膝盖上的手往后拉。骞慢慢开始喝茶,沙姆尔发出怪叫,冲过去想要踹骞。然而沙姆尔立刻就会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
“呜啊!”
沙姆尔抱着自己的小腿蹦蹦跳了起来。骞用茶杯挡住了沙姆尔出的脚,滚烫的茶汤一下子都淋在沙姆尔的脚上。将沙姆尔害得如此狼狈,骞却没有往沙姆尔的方向看一眼,只望着尼克与盖博。尼克与盖博都露出凶恶的表情起身,骞马上一手护住宓,另一只手伸向柴火的方向。这时魁海伦大喊:
“全都给我坐下!”
“一定要把葩杀掉!”
被魁海伦的喊声吓到的侯爵再次发出了惨叫。盖博一下子失去了打斗的心情,尼克也用凄惨的表情望着侯爵。魁海伦也表情扭曲地看了看哈修泰尔侯爵,再转过去对着沙姆尔。
“已经不太痛的话就坐下吧。”
“魁海伦!这混蛋……”
“我叫你坐下!”
沙姆尔一脸无法忍受地轮番看着魁海伦与骞,突然往相反的方向走开了。魁海伦看了看沙姆尔的背,对骞说:
“我们没办法跟你一道走。”
“彼此彼此。可是,你们有什么打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侯爵不断反覆说的话。你们不是侯爵的手下吗?你们打算追去把葩杀死吗?”
“我们想先去找好的诊所或修道院。侯爵大人有必要静养一阵子。老实说现在我的脑袋一团混乱,我也很想追上葩与克利的祭司,抓着他们问清楚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这、这我绝对无、无法接受。魁海伦。”
魁海伦与骞同时转过了头。哈修泰尔侯爵连头顶都裹在毛毯里头,直瞪着魁海伦。魁海伦讶异地想要起身。然而侯爵用压抑的声音喊道:
“给、给我坐着!别过来!”
身子已经起来一半的魁海伦又慢慢坐了回去。他内心绝望了。
“侯爵大人……我什么都不会做。安心地说吧。”
侯爵翻起白眼看着骞、魁海伦、盖博与尼克。声音从他的嘴缝中一点一点地透出来。
“我、我们要去追、追葩。然、然后杀了她。不、不,不是她。要杀了辛斯赖夫。”
骞稍微皱了眉头,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对骞察言观色的魁海伦尽可能轻声细语地对侯爵说:
“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灭、灭亡是完美的归宿。没、没终结的东、东西,是无法完、完成的。没、没唱到结尾的歌就,就是没完成的歌。没、没有结局的故事,就、就是没完成的故事。没、没有死亡的人、人生,就是没有完成的人生!”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蠢货!这样我才能死!”
魁海伦差点就冲了过去。紧握拳头压抑自己心情的魁海伦小心地问道:
“侯爵大人要死?”
“对,对!”
“侯爵大人不是……因为辛斯赖夫而复活的吗?所以辛斯赖夫得死,连侯爵大人也得跟着死吗?”
“不是。”
魁海伦困惑了。
“不是?”
然而侯爵并没有回答魁海伦的问题,只是在毛毯中将身体缩得更小。魁海伦虽然感觉很闷,但是并没有催侯爵。好一阵子之后侯爵才又开口 。但是这话不是对魁海伦说的。
“未、未来漫步者。”
男人们的眼光一下子都射在宓的身上。抚摸着亚达坦脖子的宓慢慢转过头。
“您在叫宓吗?”
“你应、应该知道吧。”
“知道什么……?”
“你说、说过的话,我现在懂了。你做的事,我现在懂了。你来解释。说吧。”
宓疑惑地看着侯爵。气喘吁吁的侯爵舔了一下嘴唇才说:
“无、无法忍受什么。人无法忍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