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17/17页)

被叫作太太的春,也不知是否明白,天真地看看多田,又看看行天,问道:“什——么?”

“我说,他第一次约会就马上想要干。寡廉鲜耻啊!”

“都说了,当着小春的面,说话别这么粗俗!”

事实上,连约会也没约就做了——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多田反手关上事务所的门,忿忿然进入室内。行天把煎锅放到灶台上,双手遮住了春的眼睛。

“千万不能看!因为那个大叔,长了一张如假包换的性器官面孔呢!”

插嘴问“那是什么样的面孔”也未免太愚蠢了,况且万一小春记住了什么“性器官”这个单词,可就兹事体大了,所以多田不再理会行天,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了。也许是厌倦了“邻居的八卦游戏”吧,行天关上煤气灶的火,端着煎锅走近多田。

“焦了。”

只见两只边缘变成褐色的荷包蛋牢牢粘在了煎锅的边上。

“你都在干些什么呀!放油了吗?”

“放正中央了。不过,看来鸡蛋没瞄准油啊。”

无可奈何,多田走进厨房,先把焦掉的荷包蛋铲了下来,然后重新给春做了荷包蛋。焦掉的两只,只能由多田和行天解决。

在三块面包片上分别摆上荷包蛋后,多田回到了沙发上。

“黑(给)。”

连荷包蛋一块儿叼起自己那份面包片后,多田把双手拿着的面包片递给行天和春。带着熊熊坐在行天身旁的春,规规矩矩地说声“我开动了”,就吃起了“荷包蛋盖面包片”。行天啃着自己做的荷包蛋,评价说:“好像对身体有害哦,这个。苦得人都麻痹了。”

“好了,少废话,快吃!”

三人暂时专注于进食。偶尔有一个人进厨房从冰箱里拿牛奶或者大麦茶过来。自从来到多田便利屋,春似乎就决定了,自己的事情尽量自己做。估计她是觉出来了,对着两个不懂体贴入微的男人,无论等多久,事情都不会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发展。此刻也是,她又自己抱了一盒牛奶过来。

“啊,都怪我没反应过来,抱歉。”

多田急忙进厨房拿春的杯子。回到沙发,他倒上牛奶,隔着矮几递给小春。顺便拿来自己的杯子,喝了大麦茶。至于行天,抱怨归抱怨,却一下子吃完了面包片和焦黄荷包蛋,早已自顾自喝起了大麦茶。

春一吃完早饭就缩在沙发上了。多田着了慌,怕她可能发烧了,结果好像只是困了。等春睡熟后,他把牙刷塞进她嘴里,给她走走过场地刷了牙,帮她盖上了毛巾被。在这期间,行天就在小春身边腆肚伸腿地仰坐在沙发上。

“怎么样?”多田回到对面的沙发上,歇了口气后问行天,“留守的滋味如何?”

行天好像早等得不耐烦了,探出身子,用下巴指指熟睡中的春说:“这个人啊,半夜突然爬起来,在我的肚子上玩起了蹦床。夜行动物?还是有游荡的癖好?”

“不会,平时都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是因为察觉到了异变才醒的吗?没想到我不在会给小春带来这样的影响——多田心中生出这样一种聊以自慰的想法。

“要是我没有练就媲美金刚力士像的腹肌,这时候恐怕已经被蹦瘪了,冰冷地躺在沙发上了。”行天若无其事地夸耀自己的肉体说,“我一跃而起,抓住了这个人的腿。之后的惨剧,全凭你多田自己想象了。”

“是友好地玩到了早上吧?”

“那是指昨晚的你吧?”行天嘲笑说,“我把这个人甩得跟飓风似的,从窗口扔出去了。不过,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当即跑下楼梯,把倒在外面马路上的这个人,对着窗口踢了进去。然后再次跑上楼梯,在这里把四仰八叉的这个人打到满身是血,这才终于得以安稳地睡到早上。”

多田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春:“可好像没有一点伤痕啊。”

“够结实吧?”

听到他不期然地说出和凪子相同的话,真让人啼笑皆非。对此,多田仅仅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唉,小春跟你都平安无事就好。”

行天显得有些困倦,但似乎又有几分高兴。想必,尽管不情不愿,行天也照着他自己特有的方式讨好讨好、应付应付,一直陪春陪到了早上吧。通过成功地和春一起留守,行天似乎正在慢慢找回对自己的信心与信任。这也标志着行天平日里的那副扰乱四邻的步调又回来了,这一点,对多田而言,有利也有弊。

自己终究跟向儿童滥用暴力的那类人不一样——单是行天能够进行这样的自我确认,暂且就算是有利的吧。春在多田便利屋至少还要待一个月。在这期间,行天同春的交流理应能够更加深入。

当多田正在为计划的成功暗自欢喜之时,却听行天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怎么?”

“你和亚沙子女士干过了,对吧?从现在起,这里将成为你们俩的爱巢,不是吗?”

拥有富丽堂皇的豪宅的柏木女士,没道理来这种脏兮兮的事务所,不是吗?本打算这样说,又作罢了。因为他心里拿定了主意:至少今天早上,不愿直视现实。

“什么干什么爱巢之类,希望你慎用这种不着边际的词语!”多田严肃抗议道,“我和柏木女士,不是那种关系。”

“那么,就是简单明了的成人之间的交往,所谓纯粹的性伴侣那种关系?”

“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认真的……”

说到这里,才发觉轻易地中了行天的圈套。多田沉默了,行天则流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恭喜你,多田君!”行天仍旧嬉皮笑脸地说,“来吧,必须煮红豆饭以示庆祝!”

“刚才你都在扮演些什么角色!首先,凭什么煮红豆饭?荷包蛋都煎焦了,红豆饭煮得成吗,你!”

面对惊慌的多田这一番连珠炮似的嘲讽,行天从容地点了点头,见招拆招:“刚刚那是尝试演了一回‘医务室女医生’。”

多田便利屋里,唯有春细弱的鼻息在飘荡。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的多田和行天,沉浸在各自的思虑中。

“没想到我居然会重新喜欢上某个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啊!”多田说,“都没能正经地给过老婆孩子幸福,也觉得挺厚颜无耻的。”

“我不这样看。”行天静静地说,“好事啊,多田。”

城市开始活动的动静传来。

上午有一单擦窗的委托。多田抱起熟睡中的春,和行天一起出了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