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索诺拉沙漠 1976(第14/14页)
2月2日
我不知道今天是2号还是3号。也许已经4号了,甚至5号、6号了。但对我来说是几号都一样。这就是我们的哀歌。
2月3日
鲁佩对我说,我们是墨西哥仅剩的最后的本能现实主义者。我躺在地板上抽着烟,望着她。让我歇会儿,我说。
2月4日
有时我会胡思乱想,我想像贝拉诺和利马花了好几个小时在沙漠中间挖出一个坑。然后,等天黑下来后,我想像他们便离去,消失在埃莫西约,把雪佛兰随便放在某条街上。我只能想这么远了。我知道他们计划乘巴士返回墨西哥城。我知道他们还想在那里见到我们。可是我和鲁佩都不想回去。在墨西哥城见,他们说。在墨西哥见,两部小车在沙漠上分路前我这样说。他们给我们留了一半钱。后来,只剩下我们时,我又把一半钱给了鲁佩。以防万一。昨晚我们回到维拉维西奥萨,在塞萨雷亚的家里过了夜。我找到了那些笔记本。它们的样子很普通,就放在我第一次来时睡着的那个房间。屋里没有电。今天我们在酒吧吃的早餐。人们望着我们一语不发。鲁佩说,我们可以待在这里,愿意待多长时间就待多长时间。
2月5日
昨天晚上我梦见贝拉诺和利马把阿尔韦托的那辆雪佛兰扔在巴希亚基诺的一个海滩上,然后向大海走去,横渡到加利福尼亚。我问他们为什么去那里,他们说为了逃命,然后就消失在一个巨浪后面。我把这个梦给鲁佩讲了,她说太傻了,我不应该担心,利马和贝拉诺可能都挺好的。下午,我们又去另一家酒吧吃饭。又是同样的一群人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提到我们为什么住在塞萨雷亚的屋子里。好像没有人在乎我们在小镇上出没。
2月6日
有时我觉得那场拼杀就像一场梦。我看见塞萨雷亚又回来了,好像百年沉船上再次传来汽笛声。我又一次看到她扑在警察和乌里塞斯·利马身上。我看见她胸部中了一颗子弹。最后我看见她朝警察开了枪或者最后一颗子弹打偏了。我看见她死了,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分量。后来我又浮想联翩了。我想到塞萨雷亚也许跟警察的死毫无关系。然后又想起贝拉诺和利马,一个人在为三个人挖坟墓,另一个人右胳膊上绑着绷带看着干活。我又想像是利马打伤了警察,塞萨雷亚扑过来时警察一时失措,利马看到了机会夺过枪对准警察的腹部。有时,出于好奇,我又试图想像阿尔韦托死的经过,但却勾画不出来。我希望他们把枪也一同埋葬了。不妨把他们的枪埋在沙漠的另一个坑里。无论如何处理,我都希望他们能扔了那两把枪!我记得在把阿尔韦托往后备箱里抬的时候,我检查了他的衣兜。我想找到那把他用来测量自己那家伙的刀。没有找到。有时,出于好玩,我又想想基姆和他的英帕拉,想想这部车他恐怕永远见不到了。有时我会因此哑然失笑。有时又觉得并不好笑。
2月7日
这里的食品很便宜。可是这儿没活儿干。
2月8日
我读了塞萨雷亚的笔记本。我找到这些笔记本后心想迟早要把它们寄到墨西哥城,寄给利马或贝拉诺。现在我不想寄了。这样做毫无意义。索诺拉的每个警察肯定都在追捕我的朋友们。
2月9日
回到英帕拉,回到沙漠吧。我在这个小镇上感到很开心。离开前,鲁佩说我们可以随时回到维拉维西奥萨。为什么?我问。因为这里的人已经接纳了我们。他们全是杀手,跟我们一样。我们不是杀手,我说。这儿的人们也不是杀手,不过是这么一说而已,鲁佩说。总有一天,警察会抓住贝拉诺和利马的,但他们永远不会发现我们。噢,鲁佩,我是多么爱你,可你错得太离谱了。
2月10日
库库佩,图阿佩,梅雷西奇克,奥波德佩。
2月11日
卡尔沃,绿洲,费里克思,埃尔库特罗,特林切拉斯,拉西纳格。
2月12日
巴姆里,皮提基托,卡沃尔卡,圣胡安,拉马拉维拉斯,拉斯卡伦图拉斯。
2月13日
窗外是什么?
一颗星星。
2月14日
窗外是什么?
一张纸。
2月15日
窗外是什么?
[1]李维乌斯·安得罗尼库斯(Livius Andronicus,约公元前284—204),罗马史诗和戏剧的创始人。原是希腊奴隶,后为李维乌斯家成员所释放。
[2]尼维乌斯(Gnaeus Naevius,约公元前270—200),拉丁史诗诗人、戏剧家,他是依据罗马历史或传奇人物及事件写历史剧的创始人。
[3]加西亚·洛尔迦(García Lorca,1898—1936),20世纪最重要的西班牙诗人之一,“二七年代”诗人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