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诺林医生(第2/7页)

“这颗牙齿早就被埋在那里了,或许一共埋了很多,以保证至少有一颗被我找到。我的敌人们在放火之前,就把这可怕的证据埋下了。”

“我们来整理一下思路吧。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他们要在今天早上放一把大火?为什么不等到我进了诺林的房子?因为它在海边,距离这里很遥远,我看不到黑烟升起,即使看到了也是鞭长莫及。作为一种试图破坏证据的尝试,这是没有意义的!这一发现太容易了。这场大火的真正目的是扰乱我的思绪,使我无法应对诺林的检查。他们希望看到我满身灰尘、头发凌乱地走进诺林家里,手里抓着这颗烧焦的牙齿,把它当作谋杀的证据。他们希望看到我哭喊着。”

“谋杀!谋杀!”

“一个简单的实验室测试会发现它是一个在另一个农场平平安安的小女孩的牙齿。她把它带到岛上,给一个朋友,或一些这样的谎言。那时我会在哪里呢?我能说什么?我会被送往收容所。”

“我晃了一下拳头,诅咒着躲在树林中的敌人们。我不是傻子,他们想错了,我不是傻子!”

“但是目前,他们已经赢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我还有和医生的约会,我急忙爬回船上,第一次注意到脚的一侧已经被余烬烫出了水疱。没关系,我还有时间。”

“我尽可能快地回到农场,约会已经迟到了。我脱掉满是焦煳味的衣服,把它们扔到了一边,跳进河里匆匆地把自己洗干净。我不能再穿原来的衣服了,于是我光着身子跑回屋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我把那颗烧焦的牙齿装进了挎包里。”

“克里斯站在白色的货车旁,穿着他最漂亮的衣服。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爸爸穿着除了牛仔裤和套头毛衣之外的衣服?原因很明显,他在这里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一个深深爱着我的丈夫形象,所以他要把自己打扮得光鲜靓丽。也就是说,他必须看上去值得信任。所以他把沾着泥点子的T恤衫扔在一边,脱掉了丑陋的旧靴子。就像一个马上就要出庭的抢劫犯似的,克里斯翻出了他从来不穿的衣服,可是尺码全然不对。他没有提天空中的黑烟,也没有问我去了什么地方,对我把小船开走的事完全置若罔闻。他仔细地看着我,失望地发现我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主动提出要开车。我不相信他,我猜还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在车上等着我,或许有些令人害怕的东西放在座位上,或者是储物盒里,反正我很不安。我拒绝了他。我说我们的汽油非常有限,这是真的,我们的钱很少,这也是真的。所以我更想骑车去,同时,我还就农场的一些改造细节和他交换了意见,听上去虽然我要去医生那里,但我很快就会回来,生活还将继续,一切都没有结束!他不知所谓地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不过我今天不会带他去的!”

“我骑着车离开农场,挎包背在我的肩膀上,我不能把它扔在家里,毫无准备地去见医生。我甚至转过身,装出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向克里斯挥手告别,我违心地喊着。”

“‘我爱你!’”

我觉得过分纠结火灾或者牙齿的细节完全没有必要,我只需要选择去相信它们,或者怀疑。然而,我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我必须要问:

“妈妈,你不爱爸爸了吗?”

她停都没停一下,不假思索地说:

“不爱了。”

“不爱了?”

“他曾经是我的丈夫,但现在不是了。”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这让我很是纠结:

“您今天所说的一切当中,我发现这一句话是最难让人信服的。”

妈妈点了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会如此感伤:

“丹尼尔,事实和你想的并不一样。我曾想过,在那个农场里和你父亲一起老去。我想建造一个我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家园。我想让这个农场成为世界上最特别的一个角落。我想重新建立一个家,然后你可以到那里去看望我们,就像你很久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这几句话中没有了咄咄逼人的语气,只有真诚的愿望。多么美好的梦想啊。为了掩盖自己的情感,我说:

“难道爸爸不是这样想的吗?”

“这是我的梦想,不是他的,他只是按我说的在做。过去,在为人处世方面他都表现得一本正经,但是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了。到处都充满了诱惑,他被俘虏了。”

“妈妈,在你们离开伦敦之前,你和爸爸的关系亲密得令人嫉妒。反正在我看来,你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假如我和另一半的关系也和你们一样,我会高兴死的。你自己曾经说过,你们是牢不可分的组合。这种关系是不可能轻易消失的,仅仅一个夏天,我不相信它就不见了。”

我言之凿凿,甚至有些武断,我开始担心自己是否太过分了。但让我惊讶的是,妈妈好像并没有生气。在开口说话之前,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着我的想法:

“我还爱着你记忆中的那个父亲,还爱着你在心中亲近和捍卫的那个人,但我不再爱夏天在瑞典的那个男人。我永远不会爱那个人的,你也不会。我们的心中都有魔鬼,一旦你把它们放了出来,你就永远地被改变了。从那时开始,克里斯就已经永远地变成夏天里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因为你认为他也参与了对米娅的谋杀?”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是她认为合理的解释,但是妈妈表现得非常愤怒:

“别插话,让我说完。你在干涉我的自由,起码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叙述好不好?我告诉你的是一些事实,但并非结论,我不想打乱顺序,时间可以说明一切。”

我明白妈妈所说的一切是指什么。但我明白,人们的确可能会因为某件事情而永久改变,我同样清楚,即使是最伟大的爱情也会受到无可挽回的破坏。在理智上,我可以接受听到的一切,但我就是不相信。

时候不早了,酒店很快就要提供夜床服务了,服务员会送冰块进来,帮忙铺床。我对妈妈说:

“我去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吧。”

妈妈跟在我后面,看着我把牌子挂在门把手上。她又向走廊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回到了房间里。我对她说:

“你讲到马上要接受诺林医生的检查了。”

“是的。”

她站在房间的中央,闭着眼睛,仿佛把她的思绪送回到那一刻。我选择坐在床边,因为我感觉妈妈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坐下来的,而窗口的沙发又离她太远了。在等待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妈妈给我讲睡前故事的情形。突然,她睁开眼睛,开始飞快地叙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