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秋夜(第6/7页)

将离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差点就扶住底下的莲花座去摸那菩萨的脚,看看是否有温度。

他心中猜疑,月老应该是一位老翁,怎么成了莲花座上的女人呢?他决定找庙里的人问一问此雕像的来源。

他反身走到门口,正好两个人迎面走了进来。

他尚未跨出门去,就听到那两人在背后说话。

一人说道:“这莲花座上怎么是空的?”

将离一惊。

另一人回答道:“这上面的菩萨破损多处,已被搬走了,过几天会换一个新做的菩萨来。”

先前那人说道:“哦,原来如此!”

将离在门口转过头来,朝那莲花座望去,只见莲花座上空空如也,刚才看到的栩栩如生的菩萨已经不见了踪影!

将离急忙回到刚才站着的地方,用手摸了摸莲花座,莲花座是石雕的,沁凉沁凉的。

那两人见将离一脸茫然又惊恐的样子,问他为何如此惊恐。

将离摆摆手,慌忙从庙里逃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这时喜鹊突然出现在大街的另一边,她一边挥舞着手一边大喊道:“少爷!少爷!这里!这里!”

马清明就在她的身后。

将离从人群中挤了过去,问喜鹊道:“你们怎么才来?我都在庙里等了好久了。”

喜鹊惊讶道:“你等了好久了?我们俩在这里倒是等你好久都不见你来。”

将离指着刚刚出来的那座庙,说道:“我都在里面逛了好一会儿了。”

喜鹊笑道:“哈哈哈,少爷你走错啦!那边是菩萨庙,这边才是月老庙!这两座庙隔街正对着,难怪你会走错。”

将离朝喜鹊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一座牌匾上写有“月下老人庙”的庙宇。这边的对联刷了新漆,在花灯的照耀下非常醒目。对联写的是:“无缘对面不相识,千里姻缘一线牵。”

将离感叹不已。人生相遇确实如此:无缘的人即使对面走来,也不会相识;有缘的人即使此刻在千里之外,也会越过无数的山,渡过无数的水,穿过无数的清晨与黄昏,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地来到这里,就仿佛两人的脚下有一条红线相牵相绊。

“发什么愣呢?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马清明推了一下将离。

喜鹊已经先进去了。

将离回头看了一眼对街的那座古怪的庙,心中疑虑重重。刚才莲花座上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何突然在我眼前出现?这是有什么预示吗?如果有,那么预示着什么?

将离抬头望天上一看,月亮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大这么圆过,月中的桂花树异常清晰,枝叶可数。

明白庵中,女子依窗望月。月亮又大又圆,里面一棵桂花树。

一只乌鸦的黑影从玉盘一般的月亮前掠过,仿佛是从那桂花树上飞来,落在了窗边。

女子轻叹一声,说道:“不知月中吴刚砍那桂花树累了没有?”

乌鸦拍翅落地,化成阿婆。她一眼看穿了女子的心思,说道:“那桂花树是不死之树,砍了即愈,愈了又砍,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吴刚岂能不累?人妖相恋也是如此,因人投胎转世,分了又合,合了又分,亦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女子道:“阿婆,我今天忍不住去找了他。他正在岳州的一座庙里游玩,我一时躲避不及,便上了旁边的空莲花座。”

“他认出你来了吗?”阿婆问道。

“不知道。他对着我看了许久。等他转身,我就立即离开了。”

“小姐若是仍然放不下,何不当时就跟他相认了呢?”

女子摇头道:“他尚未记起我来,我又怎能贸然相认?况且他是人,我是妖。他若得知我是妖,又怎能相信我的话?”

“何不妨一试?万一他相信你呢?”

“我何尝不想试一试?他在麓山寺借住之时,我曾托梦于他,说我和他有前世欠缘,他却说我妖言妄语。”

阿婆笑道:“小姐不要灰心,他能说出‘妖言妄语’来,或许是因他已经记得你的身份了,不过记忆尚浅而已。前世他临死之时将那地方命名为‘画眉村’,亦可见他对小姐的难舍难离之情。我想,他也想到有一天投胎转世,‘画眉’二字能让他记起小姐你吧。”

女子勉强笑笑,说道:“他当年选择在那里自尽并埋骨藏尸,就是要将那将军头隐藏起来,不会轻易转世投胎的。独孤家族寻找多年,未能得逞,也是因为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画眉’二字是他临死之时听到窗外画眉鸟啼叫,临时起意而已,并不是专为我而取。”

阿婆道:“独孤家族隐藏实力多年,意图厚积薄发,就等找到你与将军头,即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可把控庙堂,下可号令江湖。现在独孤延福已经知道你在岳麓山,又频频在岳州城露面,阿婆我实在担心他知道将离就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阿婆勿要担忧。”女子悠悠地说道。

阿婆点头道:“说得也是。说了也白说,想了也白想。小姐,不如我陪你去山下人间看看花灯,顺道去月老庙求一根签,看看小姐与他今生的姻缘如何。”

女子道:“阿婆活了千年,见惯了悲欢离合,竟还相信求签一说不成?”

阿婆道:“我怎会相信?只想陪小姐出去透透气、散散心罢了。”

女子道:“也好。”

将离和马清明赶到月老像前时,喜鹊已经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祈祷了。

马清明急不可待地想靠过去,可是前面还站了好几个先来的求姻缘的人。将离和马清明只好排在后面。

马清明挤进去的时候,将离站在门口,没有跟着进去。

不一会儿,喜鹊出来了。

将离踮脚一看,马清明还排在后面。

喜鹊见将离没有进去,问道:“少爷,你怎么不进去?”

将离摇摇头。

喜鹊做鬼脸道:“少爷是已经心有所属,还是只求功名,暂时不考虑儿女情长?”

将离将她拉到偏僻人少之处,问道:“那晚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吗?”

喜鹊露出羞赧之色,低声道:“喜鹊怎会忘记?”

“既然如此,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为什么刚才问我那样的话?”将离迷惑道。

喜鹊显得更加迷惑,反问道:“少爷又为什么问我这样的话?”

将离呼出一口气,说道:“难道你那一晚只是一时兴起,逢场作戏?”

喜鹊咬住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将离见她委屈的样子,自知说话重了,立即软下口气说道:“自从那晚之后,我就一直弄不懂你。你还像从前那样待我,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却无法像从前那样待你了,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若是要我负责,我可以跟我父亲说明,请我父亲往你家里送聘礼;你若是逢场作戏,并不当真,也请告诉我,免得我心中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