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番 鸣釜 玫瑰十字侦探的忧郁(第14/39页)
“结婚……”早苗抬起头,“他要结婚了吗?”
“对,而且对象是政治家的女儿。”益田一脸厌恶地说,“不是有个叫筱村精一郎的议员吗?他有个十九岁的女儿,叫美弥子,精通骑术长刀 [11]、茶道花道,还会三国语言,是圈内无人不知的国际派才女。容貌、家世、才能,无可挑剔。当然,追求者应该是多如繁星,哎,真不知道樱井是用什么方法掳获她的芳心的……”
“这桩婚事已经决定了吗?”早苗问。
我不安起来。
难道早苗还对樱井哲哉恋恋不舍吗?即使遭到那样残酷的对待,还不足以让爱火熄灭吗?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不管外表再怎么英俊,拥有多么过人的地位和财产,早苗不可能还爱着他。都被那般残忍地对待了,百年之爱也会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益田答道,“好像已经下聘了。嗳,我是不晓得他是假装老实还是狐假虎威,总之樱井也是很精明的。可怜的是美弥子小姐呢,她应该不晓得樱井是那样一个坏坯子……”
不过,这下子就完成一幅政官勾结的丑陋构图了——益田一副很懂的样子。
“这可是再有利也不过的关系了,他们也不想破坏吧。对哲哉本人来说,也不是件坏事,所以樱井家才会对这件事情敏感成这样。哲哉会自我收敛,不去夜游,也是这个缘故。他绝对不是痛改前非,一定只是被父母劝阻,说这个时期出乱子就麻烦罢了。嗳,哲哉是那种家伙,一定有数不清的肮脏过去必须清算,不过他们和咱们庶民不同,很习惯抹消过去吧。早苗小姐的父母会被那么过分地对待,大概是因为当时正在谈这桩婚事。正在说亲的时期,他们也想避开丑闻吧……”
听了真教人满肚子火。
益田思考了一会儿,我想他介意着早苗。
“……嗳,就忘了樱井吧。这桩婚事乍看之下是段良缘,但世上的事可没那么容易。不就是这样吗?又不是结了婚就没事了。政治婚姻本来就很空虚,再说新郎官又是那种家伙。女方非常聪明,就算放着不管,哲哉也会很快就露出马脚了。而且他一定是个暴力丈夫,会变成一个成天外遇、放荡不羁的混账老公吧,然后被赶出家门。要不是这样,就只能被才女老婆踩在脚底下,一生看她的脸色过活。别再管那个笨蛋了。让剩下的四个人真心诚意地道歉……”
“喂,益田,听你满口道歉道歉的,说得这么容易,你倒说说要怎么让人道歉?”
背后传来声音。
和寅总算端茶来了。
虽然土里土气,但看似和善的侦探秘书说着“那宝宝好乖呀,睡得很香”,将日本茶摆到桌上,稳稳地在益田旁边坐了下来。
“那种人不是你叫他道歉就会道歉的。难道要把他们抓来拷问吗?还是磕头求他们道歉?而且就算他们道歉了,或许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不是吗?谁知道他们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只是嘴上说说的话,任谁都会说。就算听到那种表面的道歉,这位小姐一点都不会高兴,对不对?……”
和寅转向早苗说。
早苗无力地“唔”了一声。
“……看吧,益田。所以说,这件事就算调查、就算知道真相,结果都一样痛苦。没半点好处。那种仗势欺人的坏家伙是不会反省的。”
和寅比所有人都先喝光了茶,口气有些愤恨地说。
益田笑着听完他的话,说:
“我啊,想要拜托中禅寺先生帮忙呢。”
“找书店的先生?”
和寅发出错愕的叫声,然后语带嘲笑地说,“不成啦、不成啦”。仔细一看,这个秘书兼打杂的歪着粗眉,露出古怪非常的表情。好夸张的反应。那个书店的先生究竟是何许人物?我就要开口问那是谁,益田却抢先一步,眯起细长的眼睛不服地问:
“为什么不成?”
“那当然不成了。那位先生怕麻烦,一点小事是不会出马的。而且他现在应该很忙。不过说得也是,那位先生的话,想要让两三个小混混悔改,是易如反掌的事吧。”
“没错,易如反掌。”益田高兴地说,“只要让中禅寺先生恶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就行了啊。他们一定会如获重生,变成正人君子——啊,中禅寺先生是在中野开旧书店的神主,是我们家侦探——榎木津的朋友。”
意思是请爱训人的老头向他们说教一顿吗?
唔,为了今后不再发生同样的悲剧,这样做或许有用,但这对早苗有帮助吗?而且上次来的时候我糊里糊涂地接受了,但就像和寅说的,让对方道歉又能怎样呢?
我心中再次焦躁起来。
此时……
“你们是白痴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彻房间。
和寅缩起了脖子。
益田张开嘴角下垂的嘴巴。
抬头一看,里面的房间门口有个人正傲然挺立着。
是个高个子。他穿着美国海军穿的圆领短袖衬衣、木棉长裤,摊开双手,叉开双脚站着。
“榎……榎木……”
“没错!就是我。你们引颈期盼的榎木津礼二郎,你这个笨蛋!”
“你、你是……”
“哇哈哈哈哈哈!益山,你真是个愚蠢的奴仆兼偏执狂。在那里磨磨蹭蹭地胡言乱语些什么无聊话!这个混账王八蛋!”
我呆了好半晌。心里只觉得……这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太没常识了。
才见他敲锣打鼓似的热闹登场,又以荒唐的口吻高声吼出连串傲慢唾骂——这行为说恐怖也的确恐怖——但随着男子大步走近,我发现了一件事。
看来这名男子的问题,出在他那脱离常轨的行动与他的容貌之间的落差。
他是个……美人。
茶色的头发,硕大的双眼,褐色的瞳孔,一双英挺的眉毛衬托出那色素淡薄的高贵五官。我从来没见过如此俊秀的男子。那张脸简直在说,“这才叫美男子。”
早苗也看得出神了——虽然也有可能是目瞪口呆。
“和寅也是,这个蠢蛋!你怎么能满不在乎地说出那种蠢得教人抓狂的话来?我在那儿听了,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都沸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