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番 鸣釜 玫瑰十字侦探的忧郁(第22/39页)
“知道什么?”
“华仙姑前些日子突然不再做占卜师了。”
“不做占卜师了?……”筱村似乎非常惊讶。
中禅寺暗笑。他吃惊成这样,等于是承认了。
“您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这事与我无关。可是……她竟然不干了啊……真突然。”
“没错……华仙姑得到天启,要她从此不再占卜,所以占卜师华仙姑处女完全从这世上消失了。但是,惟有一件事她放心不下。”
“放……放心不下?”
“您想知道吗?”
“唔,只是出于一般范围的兴趣罢了。”筱村说,“根据市井传闻……那个占卜师的顾客也有许多财政界人物,不是吗?不过我想那只是无凭无据的流言罢了。爬到我这种地位的话,也得留意庶民平日关心些什么才行,所以……”
“原来如此。那么,就如同您所——不,我不知您是否知道,但华仙姑的占卜是铁口直断。她过去观看众多人的未来,为他们除去尚未降临的灾厄。曾让华仙姑驱邪招福的人数,多达三百有余。将他们悉数导向幸福,是华仙姑的骄傲。可是……”
“可是?”
“即将引退的时候,华仙姑想起只有一次,她下了暧昧的神谕,感到懊恼,担心那位人士的家中可能面临祸患……”
“暧、暧昧是指?……”
“真真正正的暧昧,条件只要有一点偏差,吉凶将完全不同。即使照着神谕去做,也有可能因为环绕于周围的邪气作用,得到相反的结果——原本应该招来福荫的,视情况却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是非常凶险的卦象。华仙姑出于好意而作的神谕,却让前来求助的人走上绝路的话,那就本末倒置了。”
“那……那是给我的神谕吗?什么时候的神谕?”
上钩了。
这就叫诱导询问吗?
中禅寺没有回答筱村的问题,强硬地继续说下去:
“但是华仙姑已经不再占卜了,她无计可施。因为一旦去职,神通力也会随之消失。所以她才会委托身为大弟子的我——第十五代果心居士来善后。”
“果、果心居士?”
“是的。这位是我的侍从,河川敷砂利彦。”
“咦?”
我什么都没被知会,不禁怪叫出声。我只被吩咐跟着中禅寺过来就是了。然而却说我是什么占卜师的弟子的侍从——而且还叫什么河川敷——完全出乎预料。再说,这种鬼名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信口胡诌也该适可而止吧,竟然还给我取了这样一个疯狂的怪名字。
我无可奈何,只好不甘愿地寒暄说:“敝姓河川敷。”筱村听了便说:“这名字也真怪呐。”
“因为他还在修行,所以特意取了个奇怪的名字。这不重要,总之我们是因为这样的缘由,才会前来打扰。可是……”中禅寺慢慢地看向我,“……看来我们是不速之客,我们还是回去好了,河川敷。”
“咦?呃,嗯。”
中禅寺不容分说地站了起来。
当然我也跟着站起来。情势逼人。
结果筱村伸出手来,显然是“请等一下”的态度:
“不、不必那样急着走。请、请再多说一些。”
“可是您很忙碌吧?其实我们也很忙的。接下来我们得去为漫才师驱逐附在身上的黄鼠狼之灵才行。那黄鼠狼可坏了,会咬人的。对吧,河川敷?”
“咦?啊、对,那黄鼠狼很坏。”
我在说什么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筱村说,“多少钱我都付,把黄鼠狼延后吧。”
“真伤脑筋呢。漫才师的搭挡一定会被咬呢。”中禅寺说着,再次坐下。他的表情很恐怖,却莫名带劲。
“拜托你了,果心居士。我……实在是不行。”
“不行?……这意思是?”
“嗳,我这人相当迷信呐。就算理性上明白,一听到这样的事,就会坐立不安,担心极了。但站在我的立场,又不能表现出那种样子。因为我也有政敌,许多人虎视眈眈地等着我失足。我不能暴露出我的弱点,所以我才去找华仙姑娘娘商量。娘娘她……为我带来安心感。”
银发绅士半张着嘴说:
“娘娘的预言神准得惊人,一次又一次命中。所以我益发信任她了。娘娘只是说:不必担心,不会有事,我就觉得一切都顺顺利利。我有了自信。然后我可以放心工作了……不过……”
筱村抬起垂下的视线。
“……判断都是我自己下的,我绝对不是靠着占卜在处理政事。”
“我们非常明白这点。”中禅寺说,接着望向我,指示还杵在原地的我坐下,“您非常贤明。所谓占卜,原本是预测人智无法企及的不可知事物的智慧。人智可及的范围内的事物,就靠着自己的睿智下判断,这样才符合人道。会弄错这一点的,只有愚昧之徒而已。”
“没错。”筱村说,“所以我并非对华仙姑娘娘惟命是听。有些事情即令会让自己遭逢灾祸,还是不得不做。为了国家,为了国民,有时也非流下血泪不可。只是啊……”
“我了解您的心情。”中禅寺殷勤地说,“像您这样的人,今后也必须为了我们国民,满怀自信地发挥才干才行。讲和之后过了一年余,尽管复兴迅速,但国事如麻,仍有无数的问题亟待解决。我懂了。黄鼠狼就先挪后吧。”
“你可以体谅吗?”筱村伸出右手。
“当然了。”中禅寺双手握住他的手,“啊,失礼了。我区区一介祈祷师,竟一时兴奋,冒昧与您握手……”中禅寺急忙缩回手来,手掌又开又合的,“我这么不知分寸,真是太抱歉了。”
“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筱村笑道,“握手也是政治家的工作之一。”
“看这话,多么地慷慨大方啊。不不不,即使您宽宏大量,这一样是不知轻重的行为。真是失礼了。那么……可以容我继续说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