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番 瓶长 玫瑰十字侦探的郁愤(第15/45页)

看来只是个一身和式礼服的普通老人。

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动机,达成了这番荒诞——甚至让我想不到其他形容词的荒诞伟业呢?我再一次叹息。

淑很快就回来了。

“话说回来……这该怎么说呢……”

什么都说不出来,没什么可说的。

“……这些,呃……全都是没有价值的壶吗?”

仔细看看,也有不少精工描绘着美丽花纹的豪华的壶,或看起来相当古色古香的气派的壶。里头也掺杂一些形状奇特,或色彩艳丽的壶。

但是远的就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了。

那与其说是有许多的壶,不如说看起来已经像细密的花纹了,而且还蒙上了灰尘。没办法,这个样子应该也无法打扫。要进入里面,只能挪开前面的壶,但又没有空间可以放置挪开的壶。

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壶,低声模糊地说道:

“家祖父刚死的时候,来了许多古董商,但每一个都空手而回了。说是……有些人说里面也是有昂贵的壶。可是这个状况,也无法好好鉴定,也有可能大费周章挖出来,结果是赝品,那样就赔本了。光从这里还有那边的壁龛观看,能够确实说有价值的东西……可说是寥寥无几。”

“这样啊……”

“屋外的壶好像全都是垃圾……”淑说道,向我劝茶。

茶杯有点缺损。

“可是……从你刚才的口气听来,好像古董商纠缠不休地再三来访?他们不是要来买府上的壶的吗?”

“哦……”淑发出冷漠的声音,“那是相反。是叫我买壶。”

“买壶?都这么多壶了还要买?”

“家祖父……生前和人说好了。不管什么样的壶都一定会买,请人总之尽量进壶卖给他,甚至还写了字据……”

“哦……”

多可怕的执念啊。

老人都已命在旦夕,却仍然搜集不辍。

“对方说……那些壶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叫我买下。”

“可是……令祖父不是已经过世了吗?这……还能怎么样呢?”

“当然,对方也明白家祖父已经过世,却还找上门来,教人难以置信。只是……”

“字据……是吗?”

“嗯。不过那种字据有没有法律效力,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好像真的有家祖父写下来的文件,陵云堂老板等人也曾经关照过我们……没办法不讲情面地拒绝。”

“你说没办法拒绝……可是……”

壶再增加下去怎么得了?

“嗯,我当然不打算买。就算我想买,家里也一个铜板都不剩了。我无法实践死人的约定,我不可能买得起那种东西,也不想买。”

这也是当然的吧。

淑怨恨地瞪着遗照。

“我这么告诉对方。可是……”

“可是……对方不死心?”

“陵云堂老板说:我知道你没钱,可是约定就是约定。这当然了。所以他提出要求,说要买下这屋子里面的几个壶。他似乎以为这个家里藏着不少宝壶,想要把它们弄到手。他说若是有什么不错的货色,就卖给他。”

“要你用卖壶的钱去买他的壶?”

“与其说是卖,应该是两相抵消的意思吧……当然,他是认为拿廉价品换昂贵品,可以获得一些利润吧……但那样就不算抵消了呢。”

“意思是?……”

“例如说,假设这个家有价值一百万元的壶,拿来和他带来的五万元的壶交换——他开的条件等于是这个意思。但我已经无所谓了,便答应他。然而……期待落空了。”

没一样好货……

“全都是垃圾。”

淑再一次说。

此时……

“山田小姐,山田小姐!”屋外传来粗暴的叫声。

淑的脸扭曲成奇妙的模样。

4

当天,我再一次前往待古庵。

一到黄昏,镇上的模样丕变。仿佛盘踞在各处的阴影突然增殖,覆盖了整条路似的。

我怀着好似要再次迷路的不安预感,却又有种只要顺其自然就一定能够抵达那儿的、近似预定调和的古怪安心感,几乎什么也不想地往前走。

可能是因为兴奋的关系,只要不去担忧,伴随着不安的轻微焦躁反而教人觉得舒适。

不管怎么样,我没工夫去在意路线。

我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前进。

可是不知何故,我没有迷路。

姑且不论是不是最短距离,我没有彷徨迷惑,算是成功地笔直走到了看得见待古庵的马路。

真不可思议。

古董店里透出灯光。

我望进玻璃门,布帘缝之间可以看见身子蜷得像獾、坐在里面柜台的主人那没有下巴的珍妙侧脸。

那张侧脸浮现在煤油灯的灯火之中,显得更加诡异。

门锁着,我轻轻敲了敲门。

近似野兽的脸抬起来,睁大了浑圆的眼睛。

我……放心了。

今川浮现幼儿般松软的笑容,穿过一堆杂物之间,以短短的手指灵巧地开锁。

“今川先生……”

“怎么了?”古董商说,“我也才刚回来而已。刚读了你送来的信,正想打电话给京极堂先生。”

怪人掀开布帘,说着“嗳,请进”。我从屋檐下的水瓶舀了一勺水,漱了漱口,然后走进店里。身子热得发烫。

店内整理得莫名井然有序。

柜子、长衣箱、绘皿、香炉、佛像等,依着让人分不出究竟适不适切的间隔排列着。话虽如此,因为是旧物,所以还是显得杂乱,但今川似乎很卖力清扫,完全看不到半点灰尘。

从这点似乎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我照着指示,在摆着泛黑光的箱梯和药柜的简式客间边缘坐下。

我的视线恰好看见了陈列着壶和花瓶的架子。

今川可能察觉了我的视线。他边拿着茶壶倒茶,同时说道,“那是李朝陶器。”

“很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