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库里婆]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④(第30/39页)
“所以说……因为明治维新的混乱……”
“再怎么乱,会乱到负责把人埋下去的弟子和檀家全军覆没吗?就算在太平洋战争中遭到地毯式轰炸,这类事迹还是会流传下去的。喏,珍珠不也说了吗?即身佛这东西……”
是共同体……一起制作的。
“比起记录,共同体传承的更是记忆啊。把所有一切都记录保存下来的思维,是明治以后才开始的。就算记录丢失了,记忆也会在共同体之间传承下去。埋下即身佛这样的大事,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忘 掉的。”
或许是这样吧。
老师偶尔也会说些正经话嘛。
“信息的细节纵然会失去,但我想也不会忘了人埋在哪里吧。就算新的住持来到这里是明治中期的事,埋下去顶多也才二十几年吧。记忆风化得未免太快了。后来一直到大正都完全没人发现吗?那是偷偷把人埋在地板下吗?”
“不是啦不是啦,”我说,“是埋在那边的后院……叫什么来着?对,后院的尸柜里。我刚才去看过了。那里就像这样,像个土冢……”
“等一下,”老师说,眉毛扭成奇妙的形状,“那不会太古怪了吗?要是有土冢,一眼就可以看出有东西埋在那儿了吧?怎么会一直到大正时代都没人发现?”
“啊。”
说的也是。
“那……会不会是有什么理由没法子去挖?像是资金不足之类的……”
“上上代是个德高望重的僧侣,上一代则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吧?我记得挖掘的是那个好吃懒做的火宅僧?”
今天的老师……似乎非常敏锐。
“那……那个尸柜……”
“很怪吧?”
不太对劲。
但我不是很明白是怎么不对劲。
不过我们也不清楚详情就开始推理,不管怎么推测,都只是胡猜一通罢了。
我望向庭院。
——洗衣。
“对了,我要洗一下衣服。”
现在空着。
“干吗突然洗什么衣服?”老师不服气地说。
他大概还想再多聊聊妖怪吧。
“因为昨天……喏,我不是摸了即身佛吗?搞得全身都是灰尘蜘蛛丝……”
——咦?
说到这里,我有了一股非常强烈的不对劲感觉。
“干吗?怎么突然僵掉了?”老师问。这是……不,这教人无法不发僵。
因为——
“老师,那场卫生展览会的最后一天……到现在经过几天了?”
“一个月左右吧。”
“那个即身佛……在蒲田展出以后,说是又去了千叶展览吧?”
“那个刑警是这么说的。”
“那……那座祠堂怎么会积了那么多灰尘……?”
绝对有问题。
那座祠堂内部积了很厚的一层灰。
而且堆积得很均匀。没有任何触摸或摩擦过的痕迹。
地板和墙壁全都灰尘密布。即身佛与壁龛之间也结满了蜘蛛网,甚至还掉着老鼠屎。而且还不是一两粒,而是大量。
要是即身佛曾经搬出来过,依一般人的做法,应该会打扫一下才对。不,就算没有打扫,如果曾经搬出来过,一定会留下痕迹才是。那个即身佛……至少数年——不,搞不好已经几十年都一直搁置在那儿没有动过了。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
依常识推理,展览会的即身佛与这里的即身佛是不同的两个。
“是相似的即身佛?”老师盘起胳膊。
“不,问题不在相似不相似。”
警方会从东京追查到这里,是因为那确实是这里——紫云院的即身佛。不仅如此,连姿势、伤疤都一模一样。
“连伤疤都一样……这有可能吗?说到伤疤相同,富与巳在找的即身佛也有一样的伤呢,老师。在同一个部位有同样伤疤的即身佛有三尊,这有可能吗?”
“是不可能,”老师说,“珍珠在找的即身佛,举起来的手是另一只,应该是别的。可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照道理来看,完全相同的即身佛……就有两尊了。”
老师这么说。
“对吧?”
“不对。”
这话不对,不是完全相同。
“为什么?”
“因为展览会的即身佛……很新啊。”
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
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上了我的脖子。
“呜哇啊啊!”
原本端坐在眼前的巨大物体蹦地跳了起来。
“干干干干什么?”
老师踩出巨大的声响,整个背贴到墙上去。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做什么!”
我们认识很久了,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老师突然狼狈不堪成 这样。
“沼沼沼沼上!你你你怎么还这么满不在乎……!”
“不在乎?”
我把视线从老师身上移开,缩起下巴望向自己的脖子一带。
——柴刀。
我的脖子上架了一把柴刀。
——为什么?
我转动视线。
黑黝黝的金属。柄。握在柄上骨节分明的细指。皮包骨般满是皱纹和皲裂的手指。然后是手臂。手臂上面。
深陷在皱纹里头的黄色眼珠。
“噢、噢哇啊!”
我总算察觉自己置身的危机状况,发出不像样的惨叫。脖子僵直,几乎快抽筋了。
“老婆、老婆、老婆婆……”
“亏你看得出来呢。”老婆子——栗田幸说道。
“看、看得出什什什……”
“我的真面目。把你当成普通的肥胖怪家伙,掉以轻心,真是做错了。”
栗田幸——好像在对老师说话。
老师沿着墙壁一点一点地移动。
冷汗从耳边滑向喉咙。
“不许动!否则你的手下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