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第11/14页)

“……结果你还在看《音乐之声》。”

亚茨拉菲尔呆住了。

“而且你会喜欢它。”克鲁利穷追猛打地说,“你肯定会的。”

“我亲爱的朋友……”

“因为你别无选择。”

“听着……”

“天堂没有品位。”

“好了……”

“甚至没有一家寿司店。”

痛苦的表情从天使突然特别严肃的脸上划过。

“喝醉的时候,我实在说不清楚。”他说,“我得清醒一下。”

“我也是。”

酒精离开他们的血液,两人都浑身一颤,随后坐直了点。亚茨拉菲尔还正了正领带。

“我不能干涉神圣计划。”他发着牢骚。

克鲁利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酒杯,再次将它注满。“那么邪恶计划呢?”他说。

“什么?”

“哦,这肯定是个邪恶计划,不是吗?是由我们执行的。我这边。”

“啊,但它也是整体神圣计划的一部分。”亚茨拉菲尔有点洋洋自得地说,“如果不是不可言喻的神圣计划的一部分,你们那边就什么都做不成。”

“想得美!”

“不,这是……”亚茨拉菲尔烦躁地打着响指,“那么个东西。你们那些花哨的俗语是怎么说的来着?最底下的那条线。”

“底线。”

“对。就是它。”

“嗯……如果你确定……”克鲁利说。

“毫无疑问。”

克鲁利脸上露出狡诈的神情。

“那你就不敢保证,如果我说错了还请纠正,你就不敢保证说,破坏这个计划肯定不是神圣计划的一部分。我是说,你不是应该利用每个机会破坏魔王撒旦的诡计吗?”

亚茨拉菲尔犹豫了。

“说得也是。”

“你发现一个诡计,你把它破坏掉。我说得对吗?”

“广义上,广义上。实际上我会鼓励人们去做那些切实的破坏工作。因为不可言喻的问题,你明白。”

“对,对。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搞破坏。因为如果我想得没错。”克鲁利急切地说,“诞生只是开始,养育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施加影响。不然这孩子永远也不知该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他迟疑道,“至少跟原本的计划不一样。”

“我们这边当然不介意我破坏你的行动。”亚茨拉菲尔思忖道,“他们绝对不会介意。”

“对。这会是你翅膀上一根闪亮的羽毛。”克鲁利冲天使露出鼓励的微笑。

“但如果那孩子没接受恶魔教育,结果会怎样?”亚茨拉菲尔说。

“可能什么事都没有。谁知道呢。”

“但基因学……”

“别跟我说什么基因学。基因学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克鲁利说,“看看撒旦。被创造成一个天使,成长为上帝的死对头。嗨,如果你真要提基因学,那你应该说这孩子会长成天使。毕竟他父亲过去可是天堂里的大人物。如果因为他父亲变成了恶魔,就说他会成长为恶魔,那就好像说一只尾巴被切掉的老鼠会生下没尾巴的老鼠。不。教育决定一切。听我的没错。”

“如果没有不受干涉的恶魔影响……”

“嗯,最糟的结果就是地狱从头再来。那么地球就多赚了十一年。这应该挺值的,不是吗?”

亚茨拉菲尔又露出沉思的表情。

“你是说这孩子本身并不邪恶?”他一字一顿地说。

“潜在的邪恶。但我想也有潜在的善良。就是这些强大的潜能,正等待人们去塑造。”克鲁利说着耸耸肩,“再说了,咱们何必讨论什么善与恶?不过是两个阵营的名字。咱们都心知肚明。”

“我想值得一试。”天使说。克鲁利赞许地点点头。

“同意吗?”恶魔说着伸出手。

天使小心翼翼地握着它摇了摇。

“肯定比那些圣人有意思得多。”他说。

“而且从长远来看,这都是为了那孩子好。”克鲁利说,“咱们有点像他的教父。你可以说,咱们关注他的信仰教育问题。”

亚茨拉菲尔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一点。”他说,“教父。哦,真是不可思议。”

“等你习惯以后。”克鲁利说,“就会发现不算太糟。”

她被人们称作“猩红”斯卡丽特,现在干的是军火买卖,不过这个行当正逐渐丧失乐趣。斯卡丽特从未在一件工作上干太久,至多也就三四百年。毕竟谁也不想把工作变成习惯。

她的头发是真正的赤褐色,既不是姜黄色,也不是棕色,而是磨光发亮的红铜色。发丝打着卷一直垂到腰际,足以令男人疯狂——这种情况的确时常发生。她的眼睛是令人惊讶的橙色。样子看上去大概二十五岁,而且永远不变。

她有辆锈迹斑斑的砖红色卡车,车上装满各式各样的武器。而且她还有种不可思议的技巧,可以穿越地球上任何国界线。斯卡丽特现在要赶往一个西非小国,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小规模内战。如果走运的话,她这趟生意可以将其升格为大规模内战。倒霉的是卡车抛锚了,而且就连她也修不好。

斯卡丽特这些年可是很精通机械修理的。

此刻,她位于一座城市的中心。(说是城市,但其实大小也就相当于英国的乡镇——如果换作美国语境,就是大型购物中心。)这座城市是库博拉兰德的首都。这个非洲国家已经安享太平长达三千年之久。它差不多当了三十年的汉弗莱·克拉克森爵士国。但由于既没有任何矿藏,也不具备半点战略价值,所以很快就成立了自治政体。库博拉兰德也许贫穷,肯定无聊,但绝对和平。国内诸多部落相处得特别融洽,早把他们的刀剑打成了犁头。1952年城市广场上曾发生过一场斗殴事件,交战双方是醉醺醺的牛车车夫和同样醉醺醺的偷牛贼。人们直到今天还在谈论此事。

斯卡丽特热得打了个哈欠。她用宽边帽扇着风,把没用的卡车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溜达进一家酒吧。

她买了罐啤酒,一口饮尽,然后笑着冲男招待说:“我有辆卡车需要修理。这附近我该找谁?”

男招待露出灿烂的笑容和一口白牙。他很欣赏斯卡丽特喝酒的气魄。“只有内森,小姐。但内森到考安达他岳父的农场去了。”

斯卡丽特又买了罐啤酒。“那么,这位内森,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可能下周。可能是下下周,亲爱的女士。这位内森可是个随性的人,不是吗?”

他向前探了探身。

“小姐,您一个人旅行?”他说。

“是的。”

“可能有危险。最近路上有些怪人。坏蛋坯子。”他没忘补充一句,“可不是本地人。”

斯卡丽特扬起一条漂亮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