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23/47页)

突然间,又多了非常愤怒。这是因为他们跟你讲话的方式。就好像你是个开始往地毯上掉叶子的盆栽。

他拐过一个弯,也就是说开向M25公路交会点,他将从那里转到M40公路,朝牛津郡驶去。

但M25公路上出了点问题。那上面有些东西,如果你直视过去,就会觉得眼睛疼。

曾经是伦敦M25环形高速路的地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吟唱,这是由各种声响汇成的噪音:汽车喇叭声、发动机声、警笛、手机铃声,还有永远被后座安全带困住的小孩子的吵闹声。它们用古代姆大陆黑暗祭祀密语一遍遍地吟唱道:“万岁,地狱巨兽,世界吞噬者。”

可怕的魔符印记Odegra,克鲁利心想。他一打方向盘,朝北环道驶去。是我干的,是我的错。本来它不过是一条普通公路。干得真漂亮,我可以保证,但这真的值得吗?已经全都失去控制了。天堂和地狱再也无法让世界运转,整个世界就好像最终得到核武器的邪恶轴心国……

他忽然露出微笑,随即打了个响指。一双墨镜在眼前具形。衣服和皮肤上的尘灰也消失了。

见鬼去吧。如果非走不可,为何不漂漂亮亮地走?

他开着车,轻声吹起口哨。

他们走上屋外的摩托车道,仿佛是四个毁灭天使,这种说法其实相当准确。

总的来说,他们开得并不快。四个人把时速稳定保持在一百七十公里,似乎坚信在他们到达之前,大戏不会开演。确实不会。他们有的是时间,就和以往一样。

有四个人跟在他们身后:大特德、暴走族、猪粪和油泥。

他们很兴奋。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地狱天使了,正在寂静中骑行。

他们知道,雷暴在四周怒吼,风雨大作,车流轰鸣。但在骑士们身后只有寂静。纯粹的死寂。差不多算纯粹吧。至少是死透了的。

猪粪最先打破这个局面,他对大特德喊了句话。

“那么你要当谁?”他干巴巴地问道。

“什么?”

“我说,你要……”

“我听见你说什么了。我没问你说什么。所有人都听见你说什么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想知道的是这个。”

猪粪真希望自己在《启示录》那章多花点时间。

如果他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肯定会读得更加仔细。“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天启四骑士,对吧?”

“车手。”油泥说。

“对。天启四车手。战争、饥荒、死神和、和另外那个。污染。”

“嗯?怎么了?”

“他们说咱们跟去也没问题,对吧?”

“所以?”

“所以咱们是下一波天启四骑……呃,四车手。那咱们都是谁?”

所有人都没说话。迎面而来的车灯在他们身边一闪而过,闪电留下云朵的残像,寂静几乎牢不可破。

“我能当战争吗?”大特德问道。

“你当然不能当战争。你怎么能是战争?她是战争。你得选个别的。”

大特德使劲思考,脸都皱成了一团。“重度伤害。”他最终说道,“我是重度伤害。这就是我。没错。你们要当谁?”

“我能当垃圾吗?”暴走族说,“或者难言之隐?”

“不能当垃圾。”重度伤害说,“他把这些都包圆了,污染。但你可以当另外那个。”

他们在寂静黑暗中骑行,四骑士红色的尾灯就在前方一百多码。

重度伤害、难言之隐、猪粪和油泥。

“我想当虐待动物。”油泥说。猪粪琢磨着他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支持还是反对?不过怎么都无所谓。

轮到猪粪了。

“我,嗯……我想我应该是电话答录机。这东西很讨厌。”他说。

“你不能当电话答录机。哪有天启四车手是电话答录机的?简直太蠢了。”

“一点儿也不!”猪粪怒气冲冲地说,“它跟战争、饥荒什么的都一样。它是生命中的麻烦,不对吗?电话答录机。我恨该死的电话答录机。”

“我也恨这玩意儿。”虐待动物说。

“你给我闭嘴。”重度伤害说。

“我能换一个吗?”这会儿工夫,难言之隐一直在认真思考,“我想当你使劲拍一下都不能正常工作的东西。”

“好吧,你可以换。但你不能当电话答录机,猪粪。选个别的。”

猪粪斟酌一番。他有点后悔自己提起这件事。这就像他还在上学时经历过的工作面试。他慎重考虑着。

“特别酷的人。”他最终说,“我恨他们。”

“特别酷的人?”你使劲拍一下都不能正常工作的东西问。

“对。你知道的。就是你在电视上看见的那种人。发型特傻,只是在他们头上就不显得傻了。他们穿着松松垮垮的西服,你还不能说他们是一帮淫棍。要我说,一看见这种人,我就想把他们的脸按在带刺的铁丝网上,一点点推过去。我是这么想的。”猪粪深吸口气。他可以确定这是有生以来讲得最多的一次。(除了大概十年前,他请求法庭发发慈悲的那次。)“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们这么让我不待见,估计也会让所有人不待见。”

“对。”虐待动物说,“而且他们没事还老戴个太阳镜。”

“还吃软干酪。还有那愚蠢的无酒精啤酒。”你使劲拍一下都不能正常工作的东西说,“我恨这玩意儿。如果你喝不吐,那还喝个什么劲?对了,我刚想起来。我能再换一次吗?我想当无酒精啤酒。”

“不,你他妈不能换。”重度伤害说,“你已经换过一次了。”

“总之。”猪粪说,“我要当特别酷的人。”

“好吧。”他们的头儿说。

“我不明白我想当无酒精啤酒,为什么不能当?”

“一边待着去。”

死神、饥荒、战争和污染继续朝塔德菲尔德驶去。

重度伤害、虐待动物,表面是你使劲拍一下都不能正常工作的东西其实是无酒精啤酒,还有特别酷的人与他们同行。

这是个潮湿嘈杂的周六下午,特蕾西夫人自我感觉特别诡秘。

她穿上了飘逸长裙,一锅炖甘蓝就坐在火上。房间由烛光照明,每根蜡烛都仔细放入一个布满烛油的红酒瓶里,码放在客厅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