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6/47页)

“抱歉,我可否有幸……”

“安娜丝玛·仪祁。”安娜丝玛说,“我是一名神秘学者,但那只是业余爱好。我其实是女巫。干得不错。你迟到了半小时。”她说着递给牛顿一张小硬纸片,“你最好读读这个。可以省不少时间。”

尽管从童年时起就跟电器不睦,但牛顿的确有台小型家用计算机。实际上,他有好几台。你肯定知道他会买哪种电脑。它们就是绿芥末汽车的桌上等价物。它们是那种,比方说,他买到后第二天就降价一半的电脑。或是推出时声势浩大,但不出一年就销声匿迹的款式。或者只有塞进冰箱里才能正常工作的。即便他侥幸买到功能基本正常的电脑,也多半是极少数装有漏洞繁多的早期操作系统的机器。但牛顿还在坚持,因为儿时的信念始终活在他心中。

亚当也有台小电脑。他用来打游戏,但从来玩不了多久。亚当会启动一个游戏,全神贯注地观察几分钟,然后开始玩,直到最高分计数器里的0用光。

当“他们”对这神奇技艺叹为观止时,亚当只是略感好奇,为何别人不这样打游戏。

“你们只需要搞清该怎么玩,然后就简单了。”他说。

牛顿注意到一摞摞报纸,占据了茉莉小屋前厅的大部分空间,不觉心头一沉。四壁上贴满剪报。部分文章还用红笔勾出的重点。牛顿略感欣慰地发现,其中有些文章他曾替沙德维尔摘出来过。

安娜丝玛的家具摆设特别少。她只随身带了一座钟,这可是传家宝。不是很大的古董老爷钟,而是一面挂钟,下面还有个摇来荡去的锋利钟摆;爱伦·坡如果见到,肯定想在下面绑个人。[2]

牛顿发现自己的目光老往钟上瞟。

“那是我的一位祖先制造的。”安娜丝玛说着把咖啡杯放在桌上,“约书亚·仪祁爵士。你可能听说过他?他发明了那种可以滚动的小玩意儿,使得制造廉价精确时钟成为可能。人们用他的名字为其命名。”

“约书亚?”牛顿谨慎地说。

“仪器。”

在过去半个小时中,牛顿听过一些相当难以置信的话题,并且几乎快要相信了。但你总要画条底线。

“仪器是以一个人的姓氏命名的?”他说。

“哦,对。优美的老兰开夏郡姓氏。我认为是来自法国。接下来你就要跟我说,从没听说过哈弗莱·小机件爵士了吧……”

“呃,别逗了……”

“……他设计出的小机件,使得泵干浸水的矿井竖坑成为可能。还有彼得·小发明?赛勒斯·T.小玩意儿,美国最重要的黑人发明家?托马斯·爱迪生曾说过,同时代的实用科学家中,只有赛勒斯·T.小玩意儿和埃拉·瑞德·小器具令他钦佩。还有……”她看到牛顿一脸迷茫。

“我的博士研究方向就是他们。”她说,“这些人发明了如此简单而常用的东西,以致所有人都忘了这些东西也需要有人发明出来。加糖吗?”

“哦……”

“你通常都加两块。”安娜丝玛甜甜地说。

牛顿低头看向女孩递给自己的卡片。

安娜丝玛似乎觉得它足以解释一切。

事实并非如此。

卡片中间有一条竖线。左半边貌似是一首短诗,用黑墨水写成。右边是红墨水写的评论和注解。结果就变成了下面这个样子:

牛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口袋。他的打火机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干巴巴地说。

“你听说过艾格尼丝·风子吗?”安娜丝玛说。

“没有。”牛顿换上讽刺的口气,作为最后一道绝望的防线,“你接下来要跟我说是她发明了疯子吧?”

“另一个优美的老兰开夏郡姓氏。”安娜丝玛平静地说,“如果你不相信,就去读读十七世纪早期的女巫审判记录。她是我的祖先。事实上,是你的一位祖先把她活活烧死了。或者说做出了这方面的尝试。”

牛顿心惊胆战地听她讲了艾格尼丝·风子之死。

“不可奸淫·帕西法?”故事结束后,他问道。

“这种名字在当时很常见。”安娜丝玛说,“显然他们有十兄弟,在一个信仰虔诚的家庭中。按照摩西十诫来排,应该还有贪恋·帕西法、伪证·帕西法……”

“我想我明白了。”牛顿说,“天哪。我记得沙德维尔说他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肯定是在军团档案中。要是老有人叫我奸淫·帕西法,我肯定也特别想去伤害别人。”

“我想他只是不太喜欢女人。”

“谢谢你这样安慰我。”牛顿说,“我是说,他肯定是我的祖先之一。姓帕西法的人不多。也许……这就是我遇到猎巫军的原因吗?可能是命运。”他希冀地说。

安娜丝玛摇摇头。“不。”她说,“没这回事。”

“总之,猎巫跟过去可不一样了。我估计沙德维尔干过的最龌龊的勾当,也就是踢翻女灵媒桃瑞丝·斯托克斯家的垃圾桶。”

“这话我只跟你说,艾格尼丝有点不好相处。”安娜丝玛闪烁其词地说,“她办事总走极端。”

牛顿挥了挥手里的纸片。

“但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说。

“是她写的。嗯,最初是她写的。这是初版于1655年的《艾格尼丝·风子的精良准确预言书》中第3819条预言。”

牛顿看了看手里的预言。他张大了嘴巴,然后又慢慢合上。

“她知道我会出车祸?”他说。

“是的。不。也许不知道。这很难讲。你要明白,艾格尼丝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预言家。因为她从不出错。所以这书根本卖不出去。”

大多数精神异能都是由于缺乏时空焦点而产生的。艾格尼丝·风子的精神意识始终在时间长河中漂流,以致被视作不折不扣的疯子,即便以十七世纪兰开夏郡的标准来看也是如此。要知道当时疯狂女预言家正成为本地逐渐增长的新兴产业。

但听她说话是一件乐事,这一点所有人都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