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梅雨(第4/7页)

“你迟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

小泽带着世之介来到一家充满时尚感的咖啡厅“竹”。这是一家标榜设有露天咖啡座的名店,经常高朋满座。不过,在这种倾盆大雨的日子,户外的桌伞全被收了起来。“今天的关键词是‘竹’字。”世之介一边想,一边走进店里。

店里的展示柜前,有好几个女孩排成一列正在点餐。店里卖的餐点只是一般的三明治,不过,站在柜前的那些女生却不是一般的女生,她们明显与在电车上或校园里看到的女孩不同。全国各大小乡镇最正点、最漂亮的美女都在这里排队了,不是吗?

小泽推了裹足不前的世之介一把。

“你紧张什么啊?”

“我没有紧张,只是这里……”

“这里?啊,很多圈内人都会来这里。”

“圈内人?”

“就是模特儿啦,明日之星啦。”

“啊,模特儿!”

听到世之介惊叫的女孩,纷纷转过头来露出嫌恶的表情。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听到小泽的质问,世之介急忙点头说:“在在在。”其实,小泽说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世之介现在正置身于一个左边是模特儿、右边是明日之星的时尚咖啡店,小泽的话又算什么呢?

“所以,我想和大我一届的学长跳出来,自立门户。”

“哎?从哪儿跳出来?”

“你这个人……我讲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世之介完全没有在听的那段内容,大致是说小泽现在是社团里面辈分最小、资历最浅的一个,社团举办的舞会,他得负责张罗一切,但分到的钱却最少,因此,他打算和大一届的学长另组一个新的社团。

“……就是这样了,你也一起来。”

“什么?我?”

“很简单啦,先定下场地,接下来卖票就好啦。”

“我?不行不行。你还记得高中学园祭的游园会吧?我站在摊位前面,结果一块可丽饼也没卖出去。我一旦想要卖点什么给别人,就会目露凶光。”

“学园祭的可丽饼不能和舞会的入场券相提并论。你没问题啦,再说你来东京后,也变帅了那么一点点。”

“真的?”

“我是说一点点、一点点啦。有些人先天过度不良,能改变一点点就不错啦。”

“你要夸人,就应该夸到底才对啊。”

世之介的一双眼睛一直在店里忙碌地来回穿梭,忽然间停了下来。

靠窗的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位女性,一个人静静地凝视着滂沱大雨中的露天咖啡座。直到刚才,大雨只是落个不停的雨水,但现在落在她目光前方的雨滴却像是掉入玉盘里的大珠、小珠一样,奏出美妙的乐音。店里的女客哪一个不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可不知为什么世之介的目光独独停驻在她的身上。

世之介这辈子第一次禁不住想把语文课学到的一句成语讲出口:“美若天仙。”

世之介的视线太露骨了,小泽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看,歪着脖子嘟哝:“咦,那个人是……”

小泽歪着头站了起来,然后保持歪着头的姿势朝那位让世之介两眼发直的女子走过去。

小泽话讲到一半,就抛下世之介。世之介一个人被丢在座位上,心里委实焦虑难安。

小泽走到那位小姐身旁,用非常客气的声音跟她说话。她抬起头来用非常凶悍的表情瞪了他一眼。小泽则是神情慌张地自我介绍,接着从外套内口袋里掏出皮夹,取出之前给过世之介的名片递给她。

那位小姐接过名片,“嗯、啊”地不耐烦地点着头,随手把名片丢在一旁。

小泽不知道又在跟她说些什么,但那位小姐已经连头都不愿意抬了,自顾自地吃着三明治。世之介看到小泽的窘况,也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几乎遭到视若无睹般对待的小泽无功而返,重新回到世之介身边。其实,不能说小泽无功而返,因为他的情况更接近兵败溃逃的程度。

“她、她是谁?”世之介迫不及待地问道。

“啊,我们刚好认识,她叫片濑千春。”小泽连一点虚张声势的机会都不放过。

“片濑千春……你们两个真的认识?我看她根本无视你的存在啊。”

“像她那种女人……”

小泽压低嗓门开始说三道四。

“哪种女人?”

“哪种女人,怎么说才好……?你知道交际花吧?”

“交际花?那是做什么的?”

“没有人知道她们的真正来历,只知道她们会陪有头有脸叫得出名字的男人,参加各种舞会、派对。”

“她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人知道她们的真正来历。”

“哪些是有头有脸的男人?”

“譬如说演艺圈的人啦,有名的演员啦,有钱的少爷啦,硬叫别人搬家的拆屋大队啦。”

“硬叫别人搬家的人……难道是大哥的女人?”

“不是啦,交际花就是交际花。”

世之介再度将目光投向那名女子,虽然小泽的解释无法让他全盘了解,但他越看就越觉得对方充满了危险的吸引力。

片濑千春吃完三明治,瞟了他们一眼。世之介不知道心虚些什么,赶紧拿起菜单遮住自己的脸。

片濑千春起身离开座位,手上拿着账单晃啊晃地走近。世之介怀疑自己的视力是不是瞬间退化了,否则怎会看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瞧个不停呢?

啊——唉。

世之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他明明没有在听教授上课,但一张脸看起来却比上课的人累一倍。这堂课是产业概论,下课后,学生们纷纷走出大教室。

久违的太阳终于露了脸,校园里的树木仿佛吸取了晴天日照一般,散发出新绿的光芒。带着夏日香气的微风吹进空荡荡的教室,只有曳地的窗帘跟着轻轻摇摆。透过窗帘洒向室内的光束,仅仅触及黑板的一隅。

世之介趴在一张有女性性器官涂鸦的桌子上。他才把脸颊靠在冰冰凉凉的桌面,就有人咚咚地拍他的肩膀。世之介抬头一看,原来是阿久津唯,嘲讽地对他说:“这是做什么?脸上大写一个丧字。”

世之介重新把头埋进臂弯里,阿久津唯坐在他的旁边继续说道:“喂,你偶尔也要来练习一下嘛。”一面说一面还用圆珠笔戳世之介的侧腹。

“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去记桑巴舞步。”

世之介趴在桌上回答。

“你没有在打工的地方遇到石田学长吗?他都没有教训你?”

“班表改了,我们最近都碰不到。说到这个,我最近也都没有看到仓持,他来上课了吗?”

“他几乎都没有来上课。岂止是没有来上课,他还把自己整天关在家里,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今天星期二,他大概又关在家里看《From A》[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