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跳舞吧,洛丽塔(第7/12页)

这事儿也让顾惊云和苏鹿这两个角儿名气更加蒸蒸日上,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传票官司之后法院判了顾惊云罚了1000多块的款,做了40个小时的义工——算他运气好。估计那法官也是死活看徐欣不顺眼。这小子车又没保险,撞报废了也得自己扛着。照我对顾惊云这么多年的了解来说,他绝对是故意的。

收完了东西,我正准备写作业——作业这东西为什么在英语里不可数,就是因为它永远也写不完。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准确地响起来了,我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徐庆春。每次我在准备做点正经事儿,比如写作业的时候她绝对要打来电话,好像一定要阻止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似的。现在都回国了隔着一片太平洋,还是对这个艰巨任务念念不忘。

“江爷,”她笑嘻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杂乱不清的传过来,“我老公最近怎么样?”

说实在的,我也不怎么喜欢苏鹿。这小丫头说人话就像在演戏,还每天在QQ空间上刷我屏。不知道社会怎么她了,她就要死要活。明朝有个皇帝叫朱厚照,从小到大养在深宫没怎么出过门。在政期间天下太平,没有人反党反革命。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造反的,立刻被地方政府机关逮捕。他觉着人生没有意思,便千里迢迢地跑到地方,让人把反革命犯带出来,摆上车马军旗,重新抓了一次,顿觉兵精马肥,神飞气扬。

这姑娘从到美国以来办出的事儿大抵如此。

不过徐庆春没和顾惊云在一起之前,和我是室友,当时她没少说我坏话,当我不知道一样。她和苏鹿在我心里就像提莫队长和陆逊,要是非让我选一家支持,我还是选苏鹿好了。

“挺好的啊,”我言不由衷地回答,“前两天还跟我说挺想你呢。”

“想个屁!”她的声音忽然变了,愤愤地骂,“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听见她在电话那边咕咚地喝了一口水,“姐这次回家把他照片儿都给我妈看了,我们家人心里早把他当成半个女婿了,现在他妈给我来这出,让我脸往哪儿搁?”

“不是,我亲爱的徐庆春小姐,”我听见我的声音变得惶恐了,“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你居然——”她今年刚19。前两天过的生日。我觉得我19的时候要是敢把一男生照片儿给我妈看乐呵呵地告诉我妈这是我男朋友,我妈绝对一大嘴巴子上来抽死我。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真心待他吗?我今年虚岁都20了,我爸跟我说女孩家早稳定下来早好,再过一两年我就想回国和顾惊云领个证——”

“我×,”我已经按耐不住想把她骂醒的冲动了,“我说您这是旧社会良家妇女吗?你才多大啊,19岁的年龄干点什么不好?”

“我能干什么,”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耳朵里都灌进了一股寒风,“我还能干什么,我今年19了语言班还没毕业,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国——”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你知道么江琴,我来美国不是为了混张文凭以后回国捞钱的,我是想变成,变成比原来的徐庆春更好的人……结果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变不了,生活就像石墙一样——”

“大小姐你今天是怎么啦?”听见她哭我吓了一跳,她平时永远都像一大螃蟹似的张牙舞爪横行霸道,和顾惊云一吵架就出来和我喝酒痛骂这个王八蛋,我这辈子也没见她掉几回眼泪,“你妈没给你买那个LV包?”

“滚!”她气笑了,然后又开始哭得梨花带雨,“是,我是喜欢顾惊云,我什么都能为他做,可是我他妈也不是铁人,上次他朋友开车把我家车库门撞烂了,那美国房东把我损得狗血喷头差点赶出去,顾惊云一句话也没问过我,我他妈整天像一老太婆似的待在家里,什么逛街什么出去吃饭唱歌我全都放弃了,他妈顾惊云把我当个人了吗?全校的人全都看不起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全都看不起我,要不是为了顾惊云我都不想回学校了你知道吗?现在我给他打电话十个他才接一个,像躲瘟神一样躲我——”她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生气了,“你看看我们那个破地方,中国的县城都比这好一百倍,我这次回家坐火车看到一个城市特灯红酒绿特繁华我就说,这什么地方啊比西雅图还漂亮,结果人家都像看土炮似的看着我说这是鞍山——”

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现在语言班还没毕业,我得在这个活见鬼的农村待两年,三年,每天下雨都快要把我淹死了我快长出蘑菇来了,我这次回国就觉得根本就不想出去玩,一动骨头就咔咔地响,江琴你说我是不是快得风湿病了——”她的叹息像是块碎玻璃揉进我心里去,我就是受不了女生哭,不管她是谁。每次看她在我面前哭我就觉得我自己鼻子也发酸。她还继续讲着,“我那些室友一个比一个心眼儿多,每天跟我姐姐地叫着转过身去就说我坏话,我上次跟顾惊云吵完架她们一个个就像我身上有病毒似的在走廊上躲着我,还不如那个叫苏鹿的小孩儿还给我煮了碗汤圆。她们眼里我就是一疯子是吧,是,我是疯了我他妈快被顾惊云逼疯了——”她像是吞进去了一个热水壶一样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他肯定在美国又找上个新来的小蜘蛛精,他背着我泡过多少妞以为我不知道,以前的也就算了这次他要是敢不要我我就跟他一起死,我就拖着那个小妖精一起死——”

“不是你先别着急啊,我怎么就没看见顾惊云有什么小妖精——”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明智的话,管他呢,把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最重要,能拖一会是一会儿。

“江琴,我不想回去,”她哭得好像整个人都碎掉了,我听见她吸一吸鼻子,眼泪掉在话筒上的声音,“那个小村太冷了,太阴暗了,每天看着外面我就只想着让今天快点过去吧,快点过去吧,我永远都不想回去了,我就想在中国陪着我爸妈,我在他们的广告公司里从最底层的业务员开始学,江琴你就跟顾惊云说说让他跟我一起回来吧,他也就能听进去你说话,我用不着他建功立业,他什么都不用做我养着他,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大人物,我就想每天都有大太阳,每天跟我爸妈我老公我几个朋友好好的,我就想每天见着邻居能打个招呼聊几句天,每天出来遛弯儿的时候能和门口卖菜的大娘说一句,走了那么多家还是您这儿的韭菜叶最好吃——”

她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地把我的眼泪逼出来了,然后电话那边一阵吵闹,“徐姐你哭什么呀,别想你美国那个臭小子了,有咱哥几个陪着你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