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前度青春(第10/27页)
剧本我在一个月前就写完了,叫《约定》,说的是几个男生分别约女孩子参加元旦派对的故事。大家看了本子以后纷纷表示满意,环境真实、语言幽默、矛盾尖锐、主题深刻……尤其不错的是里面竟然需要五个女演员,刚好够我们兄弟五个分。这样的剧本谁要是说不好,那就太扯淡了!
和我的对手戏,我一直准备让陈陈来演,从我开始写本子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当我们还是很模范的一对大学情侣,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打水、一起上自习。陈陈总带着一个蓝色的水壶,里面是用速溶粉末冲泡的橘子水,很安静地坐在靠窗户的一边。我什么都不带,有的时候连笔都不带,随便从她的作业本最后一页撕一张纸,再从那个软软的笔袋里选一支看上去很舒服的笔,趴在课桌上蠕动一会儿,挤干净浑身的懒劲儿再坐起来写。通常懒劲儿很快又会泛起来,于是再趴一会儿。陈陈写作业的时候很认真,通常不搭理我,如果我要引起她的注意是一定要用撒娇的,比如把整个上半身伏在她的大腿上装睡,如果这时候她不在写字就会腾出一只手来摸摸我的头发,很舒服。甚至有几次我真的睡着了,流了她一裙子的口水。在这样的状态下写完的剧本,可想而知融合了多少陈陈的影子,我甚至刻意把她最爱说的几句话糅合到对白里,只希望在每次对戏的时候博取她会心的一个微笑。
为了排戏的事,我给陈陈打了个电话。她虽然接了但是说自己不想演。她依然不愿意搭理我,却好几次和欧阳一起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在前街、在后街、在食堂、在自习室,如果把他俩之间的距离再拉近半米,那欧阳就完全取代了我原先的位置。每当他们一起从我的面前经过,陈陈就会有些惶恐地假装看不到我,而欧阳则带着一脸很欠扁的得意。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个局面,站在属于我的仅仅半米的阵地,心里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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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老二他们的情绪没有受到我的一丁点儿影响,他们毫不忌惮于在处于失恋边缘的方鹏面前憧憬甜蜜爱情。因为有“排戏”这个挺像那么回事的幌子,他们都把自己心仪的女生拉进了剧组,原来再漂亮再矜持的女生也抵挡不了做演员的诱惑,我总算知道那些导演们为什么能上那么多妞了。老二约来的是金融文艺部的王佳,鲍哥约来的是舞蹈队的张倩,许宁约来的是信管三班的刘萌萌,而小马约来的是他不下堂也下不了堂的糟糠——货币四的齐娜。找来的四个女生看着都挺顺眼,基本上可以代表大一女生长相上的最高水平,不过,没有一个人是话剧社的。
这件事在话剧社里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因为晚会一共只有那几个节目,你用了话剧社以外的人就占了社里人的位置。对此,话剧社演员组的女生们民愤很大,于是老社长柳哥专门找我谈了次话。
他说,你小子做得太现形了吧,咱们话剧社里就没有你能看上眼的?
我说,柳哥,这可不怪我,演员都是他们自己找来的。
他说,那你也得协调一下啊,咱们社团招新的时候可是收了人家钱的。
我说,那行,你要是看着不觉得恶心就给安排一个。
他说,别瞎说,咱们团里人有那么难看吗?那个谁,胸挺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于是来自话剧社的大二师姐孟素萍取代陈陈加入了《约定》剧组。
第一次排练约在周六早晨8点,没有一个人迟到。我们找到一间废弃的车库,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互相介绍,然后把所有台词先分角色念了一遍,每个人都明确了自己主角、配角或者龙套的身份。其中我和孟素萍的台词最多,而且大多深情款款,天知道那都是我为陈陈设计的。我几乎把所有搞笑的包袱都丢给了别人,而让自己大段大段地对着浓妆艳抹的孟素萍诉衷肠。我觉得自己唯一的包袱是在结尾时和孟素萍的拥抱,一个炫耀幸福的拥抱却成为我和大胸师姐的做作演出,这在我看来简直太搞笑了。当然,别人不会觉得好笑,他们都挺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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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结束以后,大家一起吃午饭,地点选在“为君”快餐店。快餐店里都是四人的塑料卡座,老二、王佳、许宁、刘萌萌坐一桌,鲍哥、张倩、小马、齐娜坐一桌,只留下我和孟素萍孤零零地对坐。我俩不熟,甚至对彼此的好感都不太多,更别谈什么共同话题了。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一边大勺大勺地刨着碗里的西红柿炒蛋饭,恨不得早点儿结束这顿尴尬的午饭。其实我从进门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坐法,这群死没良心重色轻友的家伙,怎么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
正吃着,我听见小马故意咳嗽了一声,扭头一看,竟然是欧阳牵着陈陈的手进来了。陈陈看见了我,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却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和欧阳并排坐到了饭店的东北角。我忘记了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反正坐在对面的孟师姐看着我的脸不合时宜地笑了。听到笑声,欧阳也发现了我,只是轻蔑地扫了一眼,又继续点菜。孟素萍用拿勺子的手挡着嘴,咯咯咯地笑着:“方鹏,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我抬眼看了她一下,努力挤了个笑容:“没事。”接着吃饭。
过了一会儿,我的BP机响了,摸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两个字:“打吗?”我抬头,看见马海波站在饭店对面的公共电话边上表情严肃。我摇了摇头,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把最后一口饭吃完,跟孟素萍打了个招呼,走了出去。哥儿几个纷纷跟了出来,许宁搂住我的肩膀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想笑一个给他,可是眼泪却很不小心地留在了2000年初冬的中午。
2000年12月7日,我失去了我人生的第一份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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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作为一个第一次失恋的小男生,喝了点儿酒,流了点儿眼泪,老二他们也都陪着我,喝了点儿酒,甚至还陪着我哭。五个男人坐在操场边哭了一会儿,我骂他们:“傻X,你们失恋过吗,你们就哭?”他们也骂:“方鹏,你真是个大傻X!”
第二天,大家都恢复到了或真或假的快乐中来,每天聚集到那个破车库里排戏,然后一起吃饭、一起出游。所有人日渐熟络,许宁和刘萌萌甚至有要交往的迹象,只有孟师姐还依然游离于我们这个大一新生组成的小圈子外。我还是不很愿意和她说话,我只是把那些肉麻的台词逐一修改到能让我心痛尽量小一些的地步,并且一直只用比画来完成那个拥抱。半个月后,学院的元旦晚会,我们顺利公演。当幕布拉开后,我听不见掌声和笑声,我想象着陈陈在台下对着我的身影流泪,并努力掩饰不让身边的欧阳发现。其实谁知道她有没有来呢?她应该,或者欧阳应该对看话剧是没什么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