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章华熙明显不是圈内人(第7/9页)
静夜里,手机播放出的古曲丝丝弦弦敲击着韵椰的心扉。她看看来电显示,一气之下按了拒绝键。章华熙,那个惹了祸而又没一丝一毫承担勇气的人深深刺伤了她,她发誓这一辈子再不会与他有任何瓜葛。然而,古曲锲而不舍地在宁静的室内回响着,在孤寂的夜里折射出淡淡的感伤。
朱韵椰干脆气恼地关机。尽管她现在带着满腔的委屈,希望面对着一个很好的听众倾诉一番。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章华熙,她在或忙碌或无聊的罅隙里,已将他连同自己本身骂了不止千百遍了!她不会再理他,不会与他再有任何瓜葛。史荆飞虽然粗心,但绝对不至于像他章华熙那样惹出事端后,就关机、停机或不接电话,只当不承担责任的甩手掌柜。
韵椰将手机握在掌心,因关机而引起的回忆,将她带领到过往的岁月中穿行。史荆飞与众不同的气魄,使她愿意摆脱章华熙小家子气的甜腻,和他白手起家,像燕子衔泥,一点一点地筑起自己的小巢,她也一直这么付出着,支撑着。经过十年的打拼,史荆飞俨然是一个事业上的英雄,引来无数人的艳羡。然而在她眼里,她在他的生活里却占着低微的比重,闲时他和她略作温存;忙时,她却不过是他眼里的一粒尘埃。男人要事业,她支持,史荆飞在矿上一待就十天半月不回她也无怨言,她自己选择的男人,她愿意用孤寂煮成一壶守候的温热茶水;男人要孝顺,要感恩父母,她理解,她精打细算给老家寄钱寄物;他要支援矿难家属,她明白,人生谁没有难谁没有个坎,谁没有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可是渐渐地,老家人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战友们或学习或旅游来云海的招待……他在她面前越来越不屑解释他的忙碌,工资也是越来越入不敷出。
男人忙、豪爽、仗义、好面子、大方,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越来越在她面前表现着贪婪、无知、肤浅,并将此作为爱、作为亲情的标志。起初韵椰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的出轨、她的意外怀孕和意外流产,作为丈夫的他竟然还是浑然不觉。她在孤寂的病床上,有时候会气恼地觉得史荆飞娶到她后,便将她当成他天然的母亲和一个不必要支付工资的保姆,要么不归家,归家了必是遇到了倒霉事,要她出资要她理解要她安抚要她支持……
一早,韵椰就接到史荆飞给她的电话:“你怎么样了?好了就好!我手头上的工作暂且可以告一个段落了。啊,想下午回来吃顿热饭,洗个热水澡,顺便将一包脏衣服带回……哈哈,我一回来,就够你忙一天的吧……”
韵椰挂了电话,内疚和迷茫的矛盾心绪豁然开朗:一定将她和章华熙之间的事情交待清楚,求得他的谅解,否则她一辈子不得安宁!
地板露出整洁如新的光泽,床单、沙发罩换上新的,阳台上的鲜花已浇灌,家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蓬勃的生机。然后,她去洗手间将自己好好洗涮了一番,上了一趟菜市场,挑了几样史荆飞爱吃的菜,尽管他饮食不挑,能粗能细,但她还是特意挑了些适合他口味的辛辣蔬菜。当瓦罐里的猪蹄翻着奶白色的大花朵时,当一碟碟精致的小炒都已切好、配好,只待史荆飞到家后下锅翻炒即行时,看看时钟,已到下午两点。韵椰这才净了手,坐在镜前,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挑了一套深蓝色的裙装。
当韵椰整个人如同阳台上照射进来的余晖,将整个室内的空间变得生动、明媚起来时,史荆飞回来了,他将一包脏衣往洗手间里一放,看看她说:“你好了吧?”
“好了!”韵椰沏好茶,转身去厨房,“你先喝杯茶歇会儿!汤煨好了,我去炒几个小菜就可以开晚饭了!”
“别,别!”他摆着手,“我有几个战友来云海旅游,约好今晚一起吃个饭!”
韵椰垂下了眼睑,恳求的声音几乎在打颤:“要不,你带战友回来一起吃?我准备了将近一天了,足够几个人吃的。”
“嗨,酒店他们早定了!转业后近二十年没见的老战友,少不了神侃海灌,在家里谁放得开?”他摆摆手,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失落、心中的委屈。
“你……能不能早些回?”她欲言又止。
“唉,都老夫老妻了,不就是出去吃顿饭吗?看你这个样子,好像我是要赴刑场似的。”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看看,他们都到齐了,就等我……”他丝毫没注意身后期期艾艾的韵椰,即使是注意到了,他也会不解,他对她的一切问题其实只有三分钟的热度。一旦超过三分钟,他便是不耐。
也许,将一切埋在心里,让那段屈辱长成她心中的一颗毒瘤,永不出唇的好!她倚着门,望着他志得意满匆匆忙忙下楼的样子,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夕阳的余晖随着史荆飞的身影一点点在朱韵椰面前消失,眼前的一切也随之暗淡下来,鲜活的期望突然变得琐碎、困倦不已。她草草咽了点晚餐,就蔫蔫倦倦地倒在床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黑暗的寂静中悠悠扬扬飘来的古乐,似投在她宁而不静的心湖里的一颗石子,百感交集的波涛霎时风起云涌。是不是史荆飞在餐桌上又接到了矿区的紧急电话了,是不是在突发事故面前跟她匆匆打个招呼又要投身危险之中?她心惊肉跳地打开灯,伸手去取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号码,竟然是她早已删除、但还是有些熟悉的一串数字。章华熙,他还想找她做什么?他们之间的一切,随着孩子的夭折,随着她身心的巨痛与绝望,已是烟散灰灭。
她想想,按下拒听键;再响,再按。而对方锲而不舍的拨打,竟然使她的拒绝变成水里的葫芦瓢,她越按他越打。好不容易,对方安静下来,她竟然期待着古曲再度响起。
然而,这次手机是真的没再响起。她呆呆地跌坐在床头,凝视着屏幕上的时间:午夜2点。心里的怨气浮现在眼帘,就变成了委屈的泪水。作为妻子,丈夫为工作忙,她能无悔;丈夫为国事忙,她能无怨;丈夫为父母尽孝,也能理解;丈夫为矿工忙碌,她已习惯……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丈夫到底是在跟谁接触,到底是在跟谁喝酒!
失落,委屈,孤寂,还有一种淡淡的不安全感齐涌韵椰的心头。敲门的声音适时而起,一种本能的惊喜表情已掩饰了所有不满的情绪,睡裙掀起一阵风,她已扑到门边打开了门。
“啊?你……”她愣住了,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是的,既然她能反复拒听电话,却并不关机,并且他凝神静气地也听不到任何争吵声,于是他判断,此时此刻她是独自一人在家。为此,他打电话七弯八拐地得知:史局长在与战友欢聚,并且还骂了今晚值班的副总,原因是副总为讨好史局长,想将这次的食宿以单位的形式予以报销。史荆飞却偏偏不领情,又是吹胡子瞪眼又是拍桌子的,坚持要私人掏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