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章华熙明显不是圈内人(第8/9页)
哈,这世界上就三种人话最多:一是满世界跑的记者,二是精力永远充沛的当过兵的人,三是靠唾沫过日子的老百姓。史荆飞,那个从唾沫里滚出来的兵油子,平日里在官场装深沉,现在一遇到战友,不聊个通宵才怪!章华熙挂了电话,冷哼一声,一种势在必得的冷笑挂在嘴角。
他盯着她,细长的双眼发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比愧疚更折磨人的痛惜在他心中升腾。他拥住她,嘴唇里呵出的热气,轻轻舔着她的耳廓:“你瘦了!”
她像被施展了魔法般,偎依着他,没有挣扎,没有躲闪,她确实累了,倦了,于是,他出现在她眼前。史荆飞虽然是一个挺负责任的人,却时在天涯,好不容易回到同一座城市,她却更难触及到他的温度。面前的人虽然不负责任,不可信任,却给予了她亲切可感的温度,令她无从拒绝。当他的吻从她的额头缓缓移到嘴唇时,她原本僵直的躯体慢慢被融化,她展开藕节般的双臂拢他入怀。虽然瞬间她也有过羞惭,却也欲罢不能。
章华熙已为韵椰的顺从变得更加疯狂,他终于明白他贪婪这个40多岁女人的身体的原因了,不仅因为她是史荆飞的老婆,还因为她独特的女性魅力。他拥入怀抱的,是一个脸上没有皱纹,但阅历却非常丰富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易激起男人的幻想和挑战。他更加疯狂地俯下身,亲吻着她。
这个吻轻柔而绵长,夹杂着烟草的香味,几乎使她不能喘息,只能顺从内心的回应。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她羞惭不已。她回应抚摸着这个男人的面部棱角、他的每一寸肌肤,她全神贯注地吻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痛楚撕裂了她的心,夜色如同人鱼鳞片,在两个交融的身躯上洒下点点光晕。忧伤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她,眩晕的灯影下,心底那个虚缈的自责开始光晕般一点点扩大、扩大……
4
风平,浪静,潮退,雾散,他内心突然升腾起一种要带她私奔的冲动。他们原本就是一个共同体,哪怕那爱会把他勒住,哪怕那爱会让他无法呼吸甚至死亡,哪怕那爱没有办法获得幸福,只要能相互取暖,他们也要迎向黑暗。
在矿界,在商场,表面上他像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疯子,实则他的内心总是在某种特定的时刻,围绕着她滋生出各种版本的表演。他曾想象着自己会杀了她,想象着她在自己的富有面前的羞惭,想象着报复她的快感,可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会重新爱上这个女人!
“是你,让我成为了一部挣钱的机器!”他说,“后来,又死去多年,现在,总算又活了回来!”
她已整好衣襟,回头看着他,眼睛里的迷茫和无辜实实刺疼了他。
他咬牙切齿的恨意,像扎在一个瘪瘪的皮球上,霎时疲惫下来。
“不是吗?你能想象一个离开故乡,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生存的人的痛苦吗?皮肤不同,语言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周围的一切一切全他妈的不同,”他盯着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求生存求发展的人,与死有何区别?”
“后来,我们的矿井开在一个偏僻的小城市。我在那举目无亲的陌生地域里,一个人奋斗。一次,异乡漂泊的失落感和孤寂感袭来时,我突然看到小饭馆的一块中文店牌,家香菜馆四个汉字立刻就像一团火,像一盏灯,将我吸引到店里,将我带到了许润莹面前……”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你知道,许润莹后来就成了我的老婆。可是我现在才弄明白,我跟她之间根本不是爱情,而是特殊环境里寻找到的熟悉的乡音,她能让我抛却一切疲惫和迷茫,找到一种归乡的亲切,可……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没有……”
她突然将食指轻轻地放在他的唇边,他便立即遭到电击般噤了声。那根嫩笋般的小小食指在他唇边小草般微微颤栗着,轻柔却坚毅地宣告着:“她在等你回家,你该走了!”
他像遭到催眠术般木然,目光与她对抗了一瞬,他竟然乖乖地收起满腔的激荡,在理智的提示下,站起了身。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离开家的。他在手握门柄的同时,盯着她:“我们还会有下一次吗?”
她摇摇头,听着楼梯间传来一阵铿锵的脚步声,脸色苍白,急切地催促他:“他回来了!你快点,快点!”
他反倒不急,返身靠在门背上,盯着她:“怕什么,是他夺我女友在先,我夺他妻子在后!”
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楼梯间传来的阵阵脚步声犹如千军万马,踏碎了夜,震塌了楼,她的世界瞬间变成一堆粉齑。他倾听着上楼的脚步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还能见面吗?”
纷乱的恐惧之中,她连连点头,虽有应付的意思,他却知道她拒绝他其实很难。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才赫然一笑,打开门,蹑手蹑脚几步已窜到楼上,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朱韵椰这才松了一口气,全身疲倦地靠在门框上。回家的史荆飞惊讶不已,感慨不已:“哎呀,不就是偶尔陪战友吃个饭,回来晚点吗?多大事儿啊,还不快睡,还要等着?”拽着韵椰进屋,“男人嘛,不总要有点应酬,总要在人前要点面子!”
当大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当史荆飞毫无察觉地走进洗手间时,韵椰在这一瞬间是真的要感谢丈夫的粗心大意。
章华熙一直沉迷在自己恣意妄为的回忆中,他丝毫也没有料到,他的四周已秘密地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公安、特警已在树林中向他悄然靠拢。
这个肩负着几十条人命的特大矿难主要负责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降临,他仍然沉浸在往事之中。他每当产生空虚就会邀请韵椰挣脱家庭的樊笼,与他一起悄没声息地私奔。只是,他却从没想过,她这样做是否出自本意,是否发自内心,似乎她的每次约会都充满艰难,她既要迎奉又要争取,既要热情又要内敛,还必须小心翼翼在自爱、自尊与幸福中之间走出一条窄窄的路。
“唉,孽缘!”他喟然长叹,“她总算解脱了!”
突然,静谧的四周使他心里发出一阵警报,但他的表情还是竭力镇静。他极目四望,四周露出了一双双猫头鹰般犀利的眼睛,他的一举一动果然进入了被监视的范围中。
章华熙突然间暴发出一阵狂笑,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当他在机场华丽转身时,就已经没打算活着走出去。他拿起手枪,对着天空一阵猛射,“砰砰”两枪之后,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他长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压迫着的神经和紧张的情绪,在子弹对空射击的一瞬间全部放开。就在他手中落下的枪被足下的海涛吞噬的瞬间,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