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人真心剿匪,有人假意销烟(第17/19页)
要将一百多箱鸦片投入大坑之中并不难,难的是投进去的鸦片还必须化解,就需要时间。所以,整个抛烟过程,花去了两个时辰。虽然天热,虽然时间很长,百姓却兴趣未减,还不断有人跑来。毕竟,平时娱乐活动少,这类事情,也让老百姓找到了娱乐,简直比唱大戏还精彩。
鸦片全部扔入水坑之后,杨兴荣上台禀报:“古大人,鸦片烟已经全部扔入水坑,请大人定夺。”
胡不来拿起喇叭下令:“倒石灰。”
汛兵们立刻把一袋袋石灰倾倒入水池,水池之中沸腾起来,冒起一阵阵白烟。
古立德对着喇叭喊话:“各位乡亲父老,鸦片在石灰之中浸泡几个时辰之后,我们将挖开水池,引入沅江之水冲走,不留一丝痕迹,鸦片烟才算销毁。然而,销毁鸦片,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贩卖鸦片之人还存在,只要吸食鸦片之人还存在,鸦片之害,就永远无法根除。为了彻底铲除鸦片之害,对于贩卖鸦片罪大恶极者,必须予以严惩。对于吸食鸦片,枉顾国法人伦者,必须予以严惩。”
百姓中,顿时骚动。
古立德指着下面那一排人说:“你们好好看看,下面这些人,就是洪江鸦片的祸首。中间这个,张祖仁张财东,他在洪江开有八间鸦片馆,靠贩卖鸦片成了洪江首富。整个洪江的鸦片,至少有一半,是他弄进来的。本县进行过统计,他的烟馆,每天的吸食者,便有好几千人次。父老乡亲们,你们说,对于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办?”
民众最初是一通乱吼,谁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后来声音开始集中,便是一声又一声地喊:“杀!杀!杀!杀……”
张祖仁听信了古立德的话,以为真的只是陪斗。来之前,他向汛兵要烟,汛兵不肯给。他便耍赖,说你不给烟,我就不去。汛兵真的给了他烟,他美美地抽了一泡,这才上了路。最初,看到那么多烟被毁了,他一是心疼,二是暗想,整个洪江,就收了这么一百多箱烟?不可能。不久前,西先生拉来洪江的,就有五百箱,加上洪江原有的库存,怎么也应该有六七百箱吧。他开始意识到,这里被销毁的,仅仅只有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被人隐瞒了。
被谁隐瞒了?这不需要想,肯定是古立德一帮人。
想明白这一点,张祖仁暗暗惊喜。既然古立德想借此大发一笔,往后说不定还要依靠自己赚另一笔呢,毫无疑问,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这个念头才闪过不久,就听到百姓的喊杀声,他大吃一惊。
古立德捞了那么多钱,会不会杀人灭口?这么一想,他全身都软了,双腿一弯,跪了下来,大小便失禁,拉了一裤子。
台上的古立德挥了挥手,指着另一个人,说:“还有这个人,罗正华,他原本也是洪江的富商。可就是因为吸食鸦片,不光败完了家,还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卖到了窑子里,后来又逼着妻子做暗娼。妻子受不了如此屈辱,跳沅水自杀。罗正华再无值钱的东西可卖,便开始偷盗。乡亲们说说,对于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办?”
这次,不再需要前期的混乱,所有人一齐喊:“杀!杀!杀!杀……”
古立德道:“既然是民意,本官也无话可说。俗话说得好,民意不可违啊,违民意就是违天意。今天,本官就顺应民意,为民除害。刀斧手听令。”
旁边立即出现一排提着大刀的刀斧手,他们走到一排人犯前,大叫一声:“有。”
古立德道:“把这些祸国殃民的东西,给本官斩了。”
刀斧手齐答:“得令。”
张祖仁知道,若是再不说话,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说话了,他在那一瞬间,突然冷静下来,大叫:“大人,我有话要说。”
胡不来最怕的就是张祖仁说什么话。只要他一死,就算是有话,也永远没有了说的机会。他当即叫道:“古大人已经下令,还不动手?”
刀斧手们举起大刀,迅速落下。
刀是全部落下了,面前跪着的人犯,也全都倒在了地上,只不过,滚下来的人头,却只有八颗。另外有四个人,是陪斩。四个陪斩的都是烟鬼,鸦片早已经把他们的身子掏空了,其中一人,眼睛一闭,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竟然被吓死了。
这些尸体,事后全部被抛在烟池中,一并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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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立德销烟的时候,张金宝也躲在人群中看热闹。
洪江禁烟,张金宝听说后,立即躲去了宝庆,可到了宝庆,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那里根本待不住,因为他是从翠红的床上逃走的,身无分文。在洪江,翠红不是什么大牌,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她是张金宝从宝庆弄来的,到洪江后,张金宝替她租了房子,将她养起来。从此,张金宝便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窝在这里,或者抽大烟,或者和翠红做那事。
这天,他和翠红刚刚做完那事,觉得烟瘾犯了,便连衣服都没穿,靠在榻上吸烟。翠红服侍他吸烟的时候,外面开始闹闹哄哄。这房子不太大,二进二层,街上的声音很容易传进来。张金宝也是个好奇心特强的,听到这种声音,便让翠红出去看看。不一会儿,翠红回来了,脸色极其不好:“少爷,不好了。”
张金宝说:“扯淡,有什么大不了的?”
翠红说:“朝廷禁烟,满大街都是汛兵。我听说,你家八家烟馆,全被查禁了,你爹也被官府抓起来了,现在官府的人到处在抓你。”
张金宝这一吓非同小可,匆忙穿了衣服,连钱袋都忘了拿,第一时间逃了出去。洪江,他是不敢待的,也没有想到逃去外公家。他觉得自己在宝庆府有很多朋友,一口气就逃到了宝庆。可到了宝庆,人家那里也禁烟,得知他的情况,谁都不敢留他。他便如丧家之犬,四处乱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实在无路可走,他只好潜回洪江。他的钱袋掉在了翠红那里,而且,以前还给了翠红不少钱,应该可以找她要回一些。可是,等他潜回来之后才知道,翠红已经走了,他只能骂着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天亮,他原想找几个朋友借点钱,一打听,这些人都去看销烟了。他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看看热闹。他弄了顶破帽子戴在头上,以便遮颜。很快他就发现,人们关注的是销烟,根本没有人注意他。
看到父亲的脑袋被砍下的那一瞬间,他肝胆俱寒,不敢再在这里停留,担心有人发现自己,将自己打死。可离开之后,往哪里去,成了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