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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配合组织,朱怀镜便猜到这回不是了解别人的事,而是他自己的事了。心里不免又紧张起来,脸也有些发热了。“行,明书记想了解什么,尽管指示。”
明副书记望着他,脸色和蔼,目光里却透着严肃,“怀镜同志,你的工作,组织上是满意的。这个我们今天就不多说了,只了解一些具体问题。龙兴大酒店的总经理梅玉琴被检察机关收审了,你一定知道了。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同梅玉琴的个人交往情况。在座的都是纪检委的同志,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如实说吧。”
朱怀镜心里又开始打鼓了,他知道纪检委不会随便过问干部这类问题的。是如实说,还是搪塞一下算了?他几乎不及细想,本能地开始自我保护,“我同梅玉琴很熟,经常同她,还有别的一些朋友在一起吃饭。要说交往,无非就是大家在一起聚一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值得细说。”
明副书记笑了笑,说:“怀镜同志,你应该清楚,要是真如你说的,我们没有必要问你这个问题。何况,你们的个人关系还很可能同其他一些事情有牵连。请你好好想想。”
朱怀镜也笑了笑,尽量用一种很随便的口气说出很严正的话:“明副书记,我不知道组织上要了解的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就我同梅玉琴的个人关系而言,说到底是我们个人之间的事,不牵涉什么严重问题。”
明副书记说:“我听明白了,你想说的是,这是你的隐私,别人没权干涉。不过我想提醒你怀镜同志,如果你是普通老百姓,没有人来过问你的隐私。但你是相当层次的领导干部,情况就不同了。何况,你们的个人关系还很可能同其他一些事情有牵连。”
朱怀镜越发紧张了,却仍不想如实说出他同玉琴的关系。他认定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两个人中间有一方不承认,别人是没有办法弄清楚的。何况现在还没有迹象表明玉琴已公开他们的关系了。他即兴编了一个他同玉琴如何认识、如何交往的故事。他承认自己同玉琴的关系比较密切,这都是因为玉琴同他说过自己的身世,她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人。他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关心和爱护。玉琴也像对自己哥哥一样尊敬他。
明副书记当然没有因他的故事而感动,而是亮出了底牌,“怀镜同志,我看你是不准备如实说清问题。你看看这是什么。”
明副书记叭地将一叠照片摊在桌上。朱怀镜下意识地微微抖了一下。这都是他和玉琴的一些合影,多是亲亲热热搂在一起的。他立即明白,这些照片一定是检察院从玉琴住宅里搜查出来的。他没有话说了,额上渗出了汗珠。会议室里没有一点声音,气氛很尴尬。
“怀镜同志,”明副书记语调温和起来,“这个问题,组织上并不准备追究。组织上对干部是爱护的,是珍惜的。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啊!检察院把这些照片交给我们后,我们是严格保密的。我们请你自己谈这个问题的目的,一是想看看你个人的态度,二是向你敲敲警钟。怀镜同志,组织上对你是寄予厚望的,你一定要自珍自重啊!”
朱怀镜的心理防线崩溃了,却仍然保护着尊严,用纯粹的官话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虚心接受组织上的批评。对这个问题,我将深刻反省,并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明副书记说:“现在还没到谈处分的时候。这个问题先谈到这里。下面请你谈谈你同皮杰的关系。”
听明副书记这么一说,朱怀镜反倒松了一口气。可他马上又意识到,也许纪检委真正想了解的是他同皮杰之间有什么问题。刚才过问他同玉琴的事,可能只是想先在心理上制伏他。好在他心里有底,知道自己同皮杰的案子没有任何瓜葛,便很诚恳地说:“皮杰走到这一步,我是没有想到的。也可以说,我的警惕性不高吧,对他没有任何察觉。不过,要说到我同他的关系,只是很好的朋友关系。别人都说他这个人傲慢,可他在我面前却是很不错……”
明副书记显然不想听他说这些,打断了他的话,“听说你有辆私车,可以说说来历吗?”
朱怀镜回道:“那车是皮杰的。”
明副书记问:“皮杰怎么想着要送车给你?”
朱怀镜马上申明:“不是送的,是他借我用的。这是辆旧奥迪,他不用了,一直闲着。有回扯谈的时候,说到车子的事,他说我平时自己有事用公车也不太好,就说把这旧车借我用。我想也行,反正他也不用,闲着也是闲着。有辆旧车平时应急也方便些。我这人就是这样,自己有事,不用公车的。”
明副书记先不问这车到底是不是借给他的,却问皮杰是什么时候把车借给他的。朱怀镜想了想,说:“去年三四月份吧,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对了,你们可以看看我的驾驶执照,正好是办证那会儿借给我的。”朱怀镜说着就掏出了驾照,递了过去。明副书记迟疑一下,伸手接过了驾照。他瞟了一眼驾照,就递给另外两位部下。他似乎对驾照并不感兴趣。两位部下凑着头看了驾照,交还给朱怀镜。明副书记说:“这么说来,皮杰借车给你,没有任何目的?”
朱怀镜笑了起来,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目的。以皮杰的特殊身份,他有什么事用得着求我?他这个人就是豪爽,有时可能也是头脑发热吧。”
明副书记想了想,又问:“怀镜同志,我们不会随便怀疑一个同志。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在龙兴收购天马娱乐城的事上,帮过皮杰的忙。说得更明白一点,是有人反映你向雷拂尘和梅玉琴做过说服工作,还打着某位背景人物的牌子向他们施加过压力。因此,可以这么认为,在这桩使国家财产蒙受巨大损失的不公平交易中,你可能充当了某种不应该充当的角色。”
朱怀镜很吃惊的样子,说:“明书记,这个问题请组织上一定弄清楚。你关心皮杰借我车用的时间,是不是怀疑皮杰是用这辆旧车作为向我的回报?我请组织上注意一个基本事实,他借车给我,同龙兴收购天马娱乐城,时间上差不多相隔一年。他借车给我时,根本就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把自己雄心勃勃建起的娱乐城卖掉。至于我是不是帮他做了说服工作,我向检察院的厉副检察长解释过,相信他一定向你汇报过。我现在还可以把过程一五一十地再汇报一次。”明副书记点点头,他便将上次同厉副检察长说过的话原原本本重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