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场跨国恋(第5/6页)
吉姆和我没有在教堂而是在植物园中举行的婚礼。
吉姆的好朋友沃尔夫冈带来了自己的大提琴,我在法兰克福歌剧院乐团工作多年的朋友叶子带着他的小提琴,两位客人素不相识,预先没有约定,客人都到齐了,一中一德两个客人合在一起在咖啡的芳香中奏响了婚礼进行曲。在婚礼进行曲中,一对新人带领所有的客人走向植物园的湖边,划船、荡秋千……婚礼晚宴时,吉姆的父亲,我的公公,德国大学的名教授,世界五所大学的名誉教授,依照德国的风俗敲响了酒杯,质量不错的酒杯发出的声音分贝很高,清脆悠扬,让喧闹的宾客安静下来,我的公公开始致辞:“请大家和我一起举杯,为我们“好房子”家族第一次娶进了一位中国媳妇,我建议大家首先向没有前来的梅的父母敬一杯,感谢他们生养了梅这样一位聪明有教养的女儿……”所有的祝福和笑声都被植物园中的大树映衬成绿色,无边的憧憬,无边的希望。
这个婚礼被我称之为绿色婚礼,更重要的是,吉姆是环保主义者,他不开车,婚礼举办完毕,客人们包括他的父母、姐姐妹妹弟弟全部开车离开,而他的新娘则像在中国一样由他骑着单车从植物园载回家。
我是多么欣喜吉姆弹钢琴啊,不仅吉姆弹,吉姆的父亲弹,吉姆的姐姐、弟弟、妹妹都弹,我愿意做吉姆的妻子,更愿意成为这个知识之家、艺术之家的一员。
吉姆爱我,吉姆的全家爱我,他们给了我这个独在异乡的女孩一个家,一个大家庭。我感激吉姆和吉姆的一家给了我在异国他乡一个温暖的家,我准备用我的一生来使吉姆高个子的背永远挺拔,让我永远仰望。
那种感觉真好。
婚礼那天,我在我的日记本上记下:“吉姆是多么地单纯无邪啊,就像他那张标志性的单纯的脸。但愿他在我的身边永远年轻幸福,我要做他的好妻子,做‘好房子’家族的好媳妇。”
这段新婚之夜记在日记本上的誓言,几年后我独自翻阅过好多次,我深深诧异自己的笔迹,新婚之夜在曲终人尽之后没有记录下自己的幸福,而只愿吉姆年轻和幸福。我也没有料到,这种忘我的至情原来人生也只有这一次。
我和吉姆的婚姻开始了。
若说二人能不能做夫妻,在我看来有一条在其中,看两个人能不能彼此蛮不讲理又和平相处。吉姆下班进屋来,推着他的自行车,向我嚷道:“嘿,你的自行车还在楼下,快去把它搬上来,自行车在楼下过夜可能被偷掉。”我正专心于写作,头也不抬地回答:“那就请你把它搬上来吧。”吉姆叫道:“是你的自行车,为什么我去搬。”我立刻沉下脸:“如果你认为我的自行车就与你无关,那你就不用去帮我搬,也不用提醒我,惹我不快。”接着我又笑脸求吉姆:“去吧,做件让我高兴的事。”吉姆不干,打开冰箱拿出啤酒,开始他的例行节目,每晚一瓶,边喝边嘟囔:“什么时候你做件让我高兴的事呢?”我笑道:“你手中的啤酒可是我想着买的呢。”吉姆舒适地坐在沙发上继续嘟囔:“我刚把我的自行车搬上来,还要替你去搬,你自私自利,光让我替你办事。”我气不打一处来,振振有词:“你岂有此理,不为我搬车,还说我自私自利,平添我烦恼,现在你想为我搬车都没门了,我决定让我的车扔在外面,让我的车被偷掉,省得我要陪你骑车到处跑。”吉姆这时却站起来,几分钟后,他推着我的车进了门,我从书桌上抬起头,哈哈大笑。吉姆问我笑什么,我说要向所有的女人介绍经验,看一个男人能不能嫁,就要看她在他面前能不能有时蛮不讲理。吉姆,你不懂男女之理,我呢,有点蛮不讲理,我晚上会给你做好吃的啊。
我的车没有被偷。但是结婚后吉姆越来越迷恋我收拾的简朴而温馨的家,吉姆和我周末骑车远行少了。吉姆的另一个爱好是登山漫步,法兰克福周边有很多山,我们时常去,这些山中,详细地标示着符号,沿着绿色圆圈走,或者跟着红色三角走,还是追寻着橙色的四方形走,从哪儿到哪儿走一圈,多少公里,都标示得清清楚楚,还小儿科地为登山漫游者计算,如果你速度每小时5公里,从A到B共15公里,那么你需要3个小时,我看了那些标示总忍不住笑。登山漫游的人都是大自然的孩子啊,那些做标示的人就是希望大自然的孩子开心的,所以才做那么详细那么多色彩那么多形状的标示,他们达到目的了啊,我不是总忍不住开心地笑吗?我这么想的时候,又哈哈笑了,吉姆不明白我为什么笑,但是我笑得多,吉姆也跟着开心。登山漫游吉姆总是希望选那条路长的,我总选那些沿途咖啡屋多的,吉姆总笨拙地像哄孩子一样:“你看那条路,才20公里,沿途有3个咖啡屋呢。”
“才22公里。”我时常被吉姆选择的遥远的路途气得边走边跺脚,但是沿途的咖啡屋总是能给我解气,芳香的咖啡飘满小屋,精美的糕点带着充满诱惑的名字:黑森林、水果草莓、巧克力奶酪……每个咖啡屋都柔情蜜意,各具匠心,咖啡屋总是坐满了周末爬山的客人,个个宾至如归,心情舒畅,和蔼可亲,大家都互致日安。山中漫步回到家,吉姆常常掀开钢琴,即兴弹上一段,我则立刻进了厨房,准备一天体力消耗后丰盛的晚餐,吉姆弹琴的结束曲必定是德国著名的登山漫步歌——登山漫步是磨坊工人的爱好……在磨坊工人登山漫步的旷野豪情激励下,吉姆故意沙哑着嗓子叫:“梅,过来唱,再不来,我的鸭子嗓子就开唱了。”他知道我一听见他的沙哑的嗓音,准会停下厨房的活,乖乖过去唱歌。
晚上柔柔灯光下的吉姆,闲闲地读着报纸。有一次我调皮道:“嗨,只有一个太太多无聊,你想不想有别的女朋友。”吉姆答:“女人女人真麻烦,我已有过足够的麻烦。很幸运我有了你,从此不必和别的女人有麻烦。”我的好奇心还在继续:“吉姆,你和那么多女人睡过觉,你现在有时还想她们吗?”吉姆不耐烦了:“别提无聊的问题了。我根本就不记得她们了,如果说还记得一个女人,就是没有和她睡过觉的那个。”吉姆说这话时神情变得有点迷茫,自言自语道:“嗯,她在哪儿呢?这么多年做些什么根本就不知道了。”吉姆的回答让我心里有点酸,我想追着吉姆再问出点什么,但是我看到吉姆转眼又埋头到他的报纸中,舒心地喝着我买的啤酒,大笑着评点当日的新闻,我心里感到踏实了,当初由于吉姆和成打的女人睡过觉的结也早已被解开,我不想再计较吉姆的过去。和吉姆在一起的日子我从不担心,在他眼里,我盛装而出好看,生了病黄黄的脸依然好看,厨房里衣衫油油还是好看。我常跟他开玩笑:“中国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真是套个破麻袋在你眼里也会成西施。”既然吉姆认为我问他想不想以前的女人的问题无聊,当然吉姆也从没问过我和多少男人睡过觉,想不想以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