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此时此刻就是你最年轻的一刻(第7/15页)

“那是我的工作,”我说,“而且我确实认为,只要加强腹部锻炼就能帮你缓解坐骨神经痛。”

“今晚你就可以帮我锻炼腹部。”他说。

“你该走了。”我说。

“好了,放轻松。”托尼说着,开始用他那凹凸不平的厚手掌摩挲我的肩膀,感觉很不错,但我并不想让他把手放在那儿,“别这么不解风情。对这种事,我跟罗兹早有共识。”

“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

“你并不了解罗兹。”玻璃商人说。

“对于罗兹,我一清二楚。即便你们‘有约在先’——且不管我信不信——我也不要你!”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他想跟在我身后闯进房间。我一把推开他,把他的脚从门槛上踢下去,关上门,插上了插销。

我听见他直喘粗气,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希望你不要太幼稚,瑞秋。”他的意思是,他不想让我把这件事告诉罗兹,而且他希望百老汇戏剧之夜能够照常进行。

玻璃商人终于走了,我想给罗兹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她,但我没有这样做。毕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要想生活没烦恼,该管住嘴的时候就得管住嘴。

六十四岁的我仿佛再次回到了高中。

尽管托尼的不忠让人备感压抑,并且让我为朋友感到悲哀,但是我想讲给罗兹听的并不是他的不忠,而是想把这个故事告诉她。

我盯着电话,竭力遏制自己给罗兹打电话的冲动,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罗兹?”我说。

原来是那个浑蛋路易斯。“我反思了很长时间,”他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评价你的照片。”

“什么评价?”我说。

“我不想再重复一次了。”他说。

“恐怕你必须得重复一次。”我说。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说,你本人比照片漂亮多了。我那样说真是太蠢了,”他说,“你说,你听到这样的话该怎么回应?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诋毁你的判断力?还是你觉得我是在说你的照片难看?你的照片一点儿也不难看,瑞秋,你的照片非常迷人。”

我告诉他,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怎么回事?”他很想知道,“一定有问题,我知道一定有问题。”

我对他说:“可能我只是不喜欢你。”

“不可能。”他说。

“晚安,路易斯。”我说。

“等一等,”他说,“不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能不能试着原谅我?”

“晚安,路易斯。”我说。

我还以为文学教授都是聪明人呢。

依我看,他说出那番有关阿维娃的话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早点搞清一个人的真实面目是件好事。

6

我一直在等阿维娃的电话,等她向我哭诉议员的妻子发现了这段地下情,议员跟她分了手。

但她一直没有打电话来,我想,也许她想独自处理这件事,或许这就是成熟的标志吧。我知道犹太母亲素有专断的名声——正如前文所说,我是菲利普·罗斯的忠实读者——或许我身上的确带有这样的特征。不过说实话,我过去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也不是。我有一份充实的工作,也有朋友。我固然深爱我的女儿,但她并不是我生活的全部。

所以我决定交由她自己处理。我买了些瑰珀翠的薰衣草味护手霜寄给她——她最喜欢薰衣草,别的就再没什么了。

我一直没有阿维娃的消息,连一句谢谢也没听见。不过那件事过去一个星期之后,我倒是接到了乔治的电话。“好了,瑞秋,”他说,“夏天就要到了。如果我们想在这个学年结束之前办活动,就应该尽快开始。”

“艾伯丝没跟你说吗?”我说。

“哎呀,”他说,“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不是这样的,”我说,“而是……唉,有可能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艾伯丝觉得这次筹款活动并不是个好主意。”

“不会的,我今天早晨刚跟她谈过,”乔治说,“她完全赞成。她说她对这次活动干劲十足。”

“干劲十足?”我说,“艾伯丝说她干劲十足?”

“我不确定她原话是不是这么说的。等一下,瑞秋——好的,我马上就打完了,”乔治对另一个房间的人高声说,“今天这里乱哄哄的。”他向我道歉。

“有什么新鲜事吗?”

“这里总是乱哄哄的。那么,瑞秋,只要你还想办,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当时糊涂了。这就像你在跟人通电话,信号突然变差了,一开始,你假装自己还能听见,指望手机信号能够自己变好,不要让对方发现他在过去五分钟里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见。为什么不直接说“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呢?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我想办,”我说,“但我必须跟董事会请示一下。”当然了,我压根没打算请示董事会。他们绝不可能同意我在学校举办政治筹款活动。在博卡拉顿犹太学校,政治就是颗地雷。老天保佑,莱文可千万别提起总理拉宾遇刺之类的事情!

“好,当然可以。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四怎么样?五月十一日。”

“五月十一日。”我重复了一遍,假装在日历上做了个标记。过几天我会给乔治打电话,就说董事会不愿意批准政治性的筹款活动,事情也就了结了。

让我感到不安的是艾伯丝的所作所为和阿维娃的沉默。

我给阿维娃打了个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收到我的护手霜。

“有点稀,”她说,“那支护手霜。我猜你上次买完以后他们把配方改了。”

“不是,”我说,“我上次买的是护手霜,那个比较浓稠。这次我买的是身体乳。”

“我们还没分手,”她说,“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这件事。”

我的确想问这件事,但我也想知道艾伯丝究竟有没有跟议员沟通过:“阿维娃,要是他妻子发现了,你该怎么办呢?”

“她怎么可能发现?”阿维娃说,“谁会告诉她?”

“人们的眼睛可都盯着国会议员呢,”我说,“他可是公众人物。”

“我很谨慎,”阿维娃说,“我们两个都很谨慎。”

“我想让你跟不需要谨慎相处的男人在一起。”我说。

“妈妈,他和别人不一样。为了他,即便这么做也值得。他——”

“他年龄比你大太多了,阿维娃。他有家室。他有孩子。我没想到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这么缺乏判断力。”

“这些话我们还要重复多少次?”阿维娃说。

“我想不通他是怎么看上你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