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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们俩又在学校里一起用餐。
咲边喝咖啡边问我:“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就想,呀,这里就是大学啊,你会这样想吗?”
“是啊,”我喝着橙汁道,“一临近考试人就多了,气氛也愉快起来。”
“喜欢夏天?”
“喜欢得要命,总在想夏天的事。”
“是恋爱的事吧。”
“你呢?”
“我喜欢春天,但你的心情我也理解,即使在你旁边我也能感觉到你急不可待的情绪。”
“这么说我的期待还有暴力性哩。”我笑起来。
“乙彦君怎样了?”我突然问。
“怎么啦?”咲反问我。
“那次相遇后一直没见到他。”
咲摇摇头:“他老泡在女人那里。”
“嗯嗯,他说过,他们一起旅行来着。”我说。
“是的,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比旅行前闹得厉害。”
“她人不好么?”
“关系很僵,左看右看都在恶化中。”
“他很迷恋那女孩呀。”
这就是女人吧,我有点寂寞地想。和乙彦交谈的时候,感觉他们是快乐的。
“弟弟的爱情经历,由他去了……下次再和你细聊。”
“只要性情相投就好。走吧,晌午要过去了。”
走出店门,外面真是一片生机,强烈的阳光、明亮的柏油路、静谧浓密的绿荫。
“这样的时候,心情很亢奋吧。”咲冲着正深呼吸的我说。
她的笑脸像一朵很大的向日葵在阳光下灿烂夺目,这美丽的笑脸让我眯住了眼睛。
夏天到了。
临近暑假,脑子里尽想着放假有了时间后的各种计划,而这种时候,每天便开始有各种人找我做翻译了,那都是一些不宜张扬的帮忙,是一种“草译的草译”似的东西,看来讲师们也在暑假里忙着找活儿挣钱。我接下来的活儿有完成的期限,像暑期作业一样。
于是我每天去学校翻辞典,忙活到半夜。
一天,是那样一个半夜时分。
下着大雨,仿佛来了台风一般。外面风雨呼啸,声音很大,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敲门声吓我一跳,正是半夜三点,我战战兢兢透过猫眼向外看,是乙彦。只好打开了门。
“你怎么回事?这种时候来,是要告白么?”我说。
“差不多。”
他似乎醉得不轻,摇摇晃晃的,伞上滴着水,皮鞋湿漉漉的。我暗自有点欣喜,正像戏剧里写的那样。
“和她有什么事了?是吧?”我问。
“不,不是那个。”他说。
“你喝了不少吧?”
“嗯,争论已到了尽头,想喝个痛快。找不到正确答案,想借着酒劲和本人谈谈。”
“本人?我?”
“是。”他点头。
“争论,和咲吗?”
“不。”
“为什么把我挑出来,我只和你正而八经地说过一次话呀。”
“很难说清。”
“打电话不好么?或者明天再来?”我说。
“对不起。”他低头道歉。
这样酩酊大醉我也常有,所以我知道他没有恶意,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想立即得到答案。
是什么答案呢?我不知道。
“行了,请进来吧。”我说。
“不,就在这里。”他说。
“这样反而让人不踏实。得了,进来吧。”
于是他慢吞吞地脱了鞋,又面色苍白地问我:“对不起,能先用一下洗手间吗?我有点想吐。”
“快去吧,用不着一件件请求。”我慌忙推着似的把他让进洗手间。
来不及惊讶,那呕吐声和冲洗声已经传了出来。我只好在门外等,不久他出来了。
“请给我点水。”他说。
面色更加苍白,眼睛里布满通红的血丝。
“你就跟快不行了似的。”我倒好一杯水递给他,他接过水,咕咚咕咚喝干。
“有这么一个故事。”
“什么?”
“作为答谢,我会给你很多水,在沙漠里,有一把勺子?还有金币。”
他独自嘟嘟哝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喝吗?再来一杯?”
“谢谢。”
“坐那边沙发上吧,想睡会儿也行。”
我又递给他一杯水,他默默接过水,又一饮而尽。四周变得很静,但很快那猛烈敲打着什么似的雨声又响起来,雨下得更急了。
“对不起。”他说。
我在地板上坐下道:“休息够了就说吧,要问我什么?”
“马上说,嗯,稍等一下……”
“是不好的事么?”
“我想是……”
他闭上眼,雨声依然很大,风把窗子摇得嘎嘎作响,这恼人的风雨似乎永远也没有结束的时候。
“别睡,怪吓人的。”
我把乙彦摇醒。
“嗯,没睡,先留个副本,为了慎重起见。”他说。
“你说什么?”
“第九十八篇小说呀,就是那男人的遗物。”
“什么呀,讨厌,不要吓我。等等,不要睡啊。”
我又倒一杯水递过去。
“喂,喝口水再说。”我说。
他点点头,喝了一口道:“所以,你本来就不愿再想起他了,是吧?就那个人。”
“那个人?你是说庄司?”
“对,很痛苦是吧?对我父亲的小说也不像以前那样有兴趣了,是吧?认为都是过去的事了,是吧?……你已经和至今仍身处其中的我们不同了,是这样吧?”
“我们?”
“我,咲,还有……”
“还有她。”我说。
“不错,自那以后,我们的时间完全停顿下来,而你却有了种种变化。这期间我们一直身陷其中。”
“也许是这样,不过至少咲并没有令我不快……她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对于那小说我并没有忘怀,一直牵挂着,我成了可以和你们谈论这件事的人,当然也包括你。很高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