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0/14页)

“所以,你来看看爷爷死没死吗?”梨花半开玩笑地问道。

“不是,想找点东西顺路过来的,不过幸好梅田小姐你在。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话,有些受不了。”

“我叫梅泽。”

“啊。对不起。梅泽小姐。”

信号灯绿了。天空清澈辽阔。梨花和光太肩并肩过了马路。

“下次等梅泽小姐你来的时候我再来吧。单独和那人相处,真的会产生杀意。”

不知什么时候起,光太似乎轻松随意了很多,他说着这番话,自己也笑了。光太说去涩谷,两人仅仅一起坐了两站。在空空荡荡的电车里,光太问,你有名片吗?梨花从包里取出名片递过去。

他问:“要是再有事去那个家,可以跟你联系吗?”这次没有笑。他该不会真对自己的祖父有杀意吧,梨花心里生出淡淡的不安。

“我是跑业务的,所以很多时候不在单位。”

电车驶进车站。梨花站起身,光太也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鞠躬说道,“谢谢您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搞不懂,梨花在回银行的路上思考着。光太看起来坦率淳朴,却会突然冒出“杀意”这种词。看起来像是在无忧无虑地聊天,但是讲到不想说的事情会突然噤声。啊,原来是这样啊。今天,我们的“小黑”是想向我炫耀他引以为豪的孙子啊。关于光太,梨花思考的就是这些。两人再也不会见面了吧,而且梨花丝毫不打算插手平林家的家务事。这天因为孙子在,孝三才没有执拗地邀请她,梨花因此松了一口气。

若叶银行的铃挂台分行除了基本的欢迎会、送别会和期末庆功会,还有圣诞聚餐以及消夏酒会。银行会在町田或者涩谷的居酒屋、餐厅包场。梨花参加过欢迎会、送别会还有忘年会,不过其他宴会极少出席。那天,梨花决定参加在涩谷的啤酒大厅举办的酒会,是因为事先知道当天正文会晚归。大家拿到了复印的地图,工作结束后相继赶往会场。梨花和数位打工同伴还有行员一起坐上了去涩谷的电车。梨花原以为每家分行都像这样有很多聚会,但似乎并不是。梨花在电车里听一位才二十多岁的女行员说:“我们这儿,分行行长那人喜欢搞些热闹聚会,而且大家关系又都很好。”在窗口工作的她说道。

“也有关系不好的分行吗?”梨花问。

“和我一起进来的女孩去了其他分行,跟她一聊才知道,好像我们行有点特殊啊。有很多地方氛围更紧张,或者更刻板。”

“但是,听说在这种聚会上也会被评估操行呢。”今年刚进公司的新行员说道。

“评估操行?”梨花惊讶地看着他。

“没那么紧张兮兮啦。不过,也许最好别太得意忘形,什么都往外说。比如休息日去赌马了,或者贷款买了劳力士之类。”在窗口工作的女生语气揶揄地说道。

“真是的,只是说学生时去赌过马而已啊,而且也没买劳力士,只是说想要嘛。”还像学生一般的新人抗议道。

“不是单纯的聚会吗?”梨花诧异地问。

那个女生愉快地回答:“是单纯的聚会啊。但是呢,我们这种单位啊,领导和下属没什么时间或机会交流对吧?虽说大家感情融洽,而且氛围像村委会一样,但毕竟是个经手金钱的地方,所以,上头还是会不动声色地观察大家的品行啊用钱方式啊之类的。”

“这么说来,当初面试的时候,问我孩子的学校和补习班的情况,就是这个意思?”插话进来的是大概半年前进来的三十几岁的打工女性。

“啊,他们问你什么了?”梨花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我家,老大明年上中学,他们问我,是去私立吗,平时在让他学什么啊,补习班每个月费用高吗?”

在她向梨花说明期间,在窗口工作的女性同其他女行员聊起别的话题来,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

作为会场的啤酒大厅位于宫益坡的中间路段,是设于大楼地下层的一家德国啤酒屋,里面的包间用经理的名字预订了,最先到场的梨花一行人先互相干了杯,喝了起来。不知不觉地,打工的和打工的坐到了一起,行员则是年龄相近的凑在一起坐下。梨花这桌坐的全是打工的女性,既有时常交谈的熟人,也有印象淡薄的人,大家手拿啤酒,热切地聊着化妆品、餐厅、电视剧这类跟谁都可以随便聊几句的话题。

从一起去跑客户的佐仓那里,梨花发觉银行职员有特有的思虑方式。比如在信用卡公司工作的时候,说到品行就是工作态度问题。如不迟到、不穿奇装异服、认真工作。但是银行在此基础上还会注重经济方面的问题,不,或者说对经济方面问题的重视,是第一位的。花钱是否大手大脚,有没有为钱所困,生活作风是否检点……自己这些打工者不是正式职员,所以也许没有太大关系吧,不过行员竟然在这种聚会上也必须注意聊天的话题,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呢,梨花同情地想道。

七点半全体到齐,聚会变得热闹。座位渐渐打乱,在欢迎会和送别会上定会展示清唱才艺的分行行长照样唱了一段,但和每次一样没人侧耳倾听,都沉浸在各自的谈天说地中。啤酒壶一个接一个地空了,新的被陆续搬上来,年轻的行员到处游走给空杯子斟满。土豆和肉食的盘子在桌子上交错传递,场内喧嚣得不将耳朵贴近对方的嘴巴,就连说话声都听不到。梨花实在不觉得这像是在评估操行。那种热闹和欢快,让梨花想起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酒会在九点后收场。接下来是去附近的卡拉OK续摊。梨花很少像这样在外面吃饭,虽然她还想继续沉浸在那热闹的欢声笑语中,但不太想去卡拉OK。梨花和几位说要回家的打工女伴一起,向留下的成员告别后,在宫益坡上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梅泽小姐,”正要走完宫益坡时,梨花听到有人招呼自己。她回过头去,看到一个身穿T恤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梨花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

“我叫平林。我们在月见野的那个家里见过。”年轻男子说道,梨花终于想起他是孝三的孙子,但想不起他的全名,“你们喝酒了?”

“嗯,喝了点,有聚会。”一起下了坡的数人在几米外等着梨花。但是他不以为意地继续问道:“你已经要回去了?还是正要去续摊?”

“其他人去续摊了,我们几个正要回去。”梨花朝等着的女同事们递了个眼神。她们似乎将这误解成先走吧,纷纷对她挥手道:“再见啦,梅泽,周一见。”“再见喽。”转身走了。

“那个,你现在一定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