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非洲的青山(第3/4页)
翰文移动望远镜,看见有几个黑人站在水洼另一边,举着枪瞄准萨陶,但他们似乎没有开枪的意思,而是在等待什么。
离得太远,望远镜里看不清人的长相。翰文不知道卡茅在不在其中。但他觉得这伙人肯定是金象帮。
为什么萨陶不转身逃跑呢?虽然大象体型巨大,但全力奔跑,速度也能达到30公里/小时,暂时甩掉盗猎分子应该不成问题。
最有可能的是,萨陶受了严重的伤,或者是中了毒箭,已经无法行走,金象帮包围了萨陶,在等待它支撑不住自己倒下,因为这里靠近公园边界,金象帮不想开枪引来警察。
萨陶危在旦夕,翰文心里无比愤怒。他放下望远镜,猛踩油门。他想冲过去,赶走盗猎分子,守在萨陶身边,也许雪颢和警察很快就能赶过来了,野保组织的人也会到来,帮萨陶治伤或是清除毒素。
翰文感觉到身体一歪,车子停了下来,使劲踩油门也不往前走。他把头伸出窗外,看见右侧前轮陷入了沙坑,越使劲越往下沉。
怎么办?翰文抬头看,离萨陶还有一公里多的距离。他抓起摄像机,打开车门,下了车就往前跑。在桑布鲁就是因为路断了没赶上拯救萨陶的女儿阿沙卡,难道这种事又要发生了吗?
翰文一边奔跑一边用英语大喊:“Stop,stop,don’t kill the elephant!”他不确定这伙人能不能听到,也来不及想把对方逼急了会发生什么事,更没有想草原上随时会有狮子或猎豹窜出,而他手上除了一台摄像机,手无寸铁。他只是想不能让悲剧在眼前发生。
“Kiongozi,有人来了。”一个盗猎分子对大胡子科斯盖说。
“我听见了,望远镜给我。”科斯盖放下手中的枪,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说,“没事,就一个人,好像是个游客。等他过来把他抓住,绑起来。我们干完活就走。”
“可能是记者,我看见他手里有摄像机。”从冲锋枪瞄准镜里看的矮个子班达说。
科斯盖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还是个姆松古,真麻烦。”
“他说不定拍下我们了。我把他干掉。”说着,班达瞄准翰文开了一枪,又开了第二枪。
“不要杀人!”卡茅冲过来猛抬班达的胳膊。
距离大象只有几百米了,翰文都能看见科斯盖的胡子了。他听见“砰”“砰”两声枪响,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像是被钻头钻过一般剧痛,站立不住,头向后仰倒在了地上。
科斯盖从望远镜看见来人倒下了,转头对班达说:“你个蠢货,开枪会招来警察的。”他挠了挠光头,指着萨陶对呆呆站在一旁的盗猎分子说:“大家快把它放倒,割下象牙,赶紧撤。”
翰文躺在沙地上,阳光直射,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听到一阵枪声,然后是萨陶凄惨的吼叫。萨陶完了。非洲象牙最长的大象之王就这样倒在盗猎分子的枪下了。他为自己没能拯救它感到万分歉意。
他伸手去摸腹部剧痛的地方,发觉鲜血在汩汩往外流。
“你去把他的摄像设备取回来。”科斯盖对班达说,“其他人都去割象牙,快点。”盗猎分子蹚过水洼,朝着还在血泊中挣扎、鼻子不停挥舞的萨陶冲了过去,卡茅也只好跟在后面。
翰文听到有人走过来,但他无法睁眼,也无法动弹。他感觉到来人从脖子上取下了摄像机。然后,脚步声远去,四野重归寂静。
“Kiongozi,我看这个记者像中国人。怎么会有中国人跑来这荒山野岭做采访。这事很蹊跷。”班达把摄像机递给科斯盖。
科斯盖没有接摄像机,而是看着在大象旁边忙碌的盗猎分子说:“我们中间出了叛徒。只有卡茅在内罗毕卖木雕,认识这些外国佬,待会儿你把他绑起来,我们找个僻静地方好好审审他。”
卡茅装作帮其他人抬象牙,实际上一直在注意科斯盖这边的动静。他隐约听见“中国人”、“叛徒”、“木雕”几个字,知道自己暴露了。
卡茅弓着身子绕过盗猎分子,转到大象身后,回头看大家都没注意,站起来撒开腿猛跑。仅仅片刻,身后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他绕着一个又一个灌木丛,一直跑到喘不过气来才敢停下往后看。
班达开了好几枪都没打中,问科斯盖要不要追,科斯盖说赶紧离开,回头去内罗毕卡茅家候着他,谅他也跑不到中国去。
卡茅在草原上坐了好久,他很担心翰文又不敢回去。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鼓起勇气回去找翰文。
卡茅看见翰文躺在沙地上,腹部仍然在流血,腰旁边的地上一大摊血迹。翰文双眼紧闭,脸色既有失血过多的苍白,也有被太阳曝晒的紫红。
卡茅跪在地上,头靠近翰文,感觉到翰文还有气息。他不知道如何帮翰文止血,只好伸手摁在翰文盖在伤口的手上,血却从他的手指间渗出来了。
“对不起,翰文,我不该把你拖进这趟浑水。”卡茅觉得自己的罪孽更加深重了,不但没能破坏金象帮猎杀萨陶的行动,还害得这位中国记者挨了一枪。此时此刻,他宁愿自己下地狱去换回翰文完好无损。
翰文的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没有声音。
原野上扬起一阵沙尘,卡茅站起来,看见不远处警车闪烁,他拼命挥手大喊:“Help,help,man shot,help!”
雪颢不等警车停稳就跳下车狂奔过来。她趴在翰文的耳边说:“翰文,你是最勇敢的狼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警察来救你了。”
警察拿着急救箱过来了。翰文嘴唇动了动,雪颢明白了他的意思,抬头对卡茅说“Water”。卡茅跑去车里找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雪颢。
雪颢轻轻抬起翰文的头,喂他喝水。警察拿开翰文的手,用纱布包扎伤口。
“他失血太多了。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送他去内罗毕的大医院,否则非常危险。”警察对雪颢说。
“从这里开车回内罗毕要好几个小时,而且一路颠簸,肯定不行。”雪颢绝望了。
“我去用车上的对讲机联系警察局,看他们能不能找总部派一架直升机来。”
“你快去,请他们一定派直升机来,多少钱都行。”
“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只有三架直升机,如果都出勤了就派不出来。”警察快步往警车走去。
卡茅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跑掉,待会儿警察肯定会把他抓起来,追究他的盗猎罪行。可他又不想抛下翰文和雪颢,只好纠结地坐在沙地上。
“雪颢……”翰文的声音非常微弱。
“翰文,你不要说话,直升机很快就来了。”
“我恐怕不行了。很抱歉没能拯救萨陶。金象帮把它杀死了。”阳光灼灼,翰文却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他知道自己体内的血快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