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怡和洋行要让大淸亡国灭种,主意却是李钦出的(第12/13页)

“他当然知道。起初他不信李钦与洋人会递上那盐通天下的条陈,李钦为了让他相信,这才和盘托出计划。”

“洋人许了他什么好处,银子?”古平原咬着牙道。李钦办出这样的事儿他还不十分惊讶,反倒是乔鹤年居然也同流合污,这还是当初那个敢于仗义执言的乔秀才么?

“不是银子,而是升官。”

郝师爷一声冷笑:“怎么,这姓乔的放着大清的官儿不当,要去英国当官儿吗?”冯成摇头:“我听的却是,如果乔鹤年能帮怡和洋行这个忙,将来两淮盐运使的顶子虽然黯然失色,可是洋行方面会力保他来当海关总税务司。”

“你再说一遍,什么官儿?”古平原追问道。

“海关总税务司。”

屋中一时都沉默下来。胡老太爷久闲在家,生意上的事儿虽然知道些,但官场却早已隔膜,他莫名其妙地问道:“这个总税务司是什么官儿,为什么英国人可以许给姓乔的来做?”

彭掌柜解释道:“东家,难怪您不知道,这是个新官儿,大清官制上本来没有,几年前是英国人提议设了这个官职,专管海关业务,一年进出的银子都由总税务司来核查验收,然后才能递解各地藩库。要论钱,一年到头银子如流水般从手头过,要论权,那更不得了,英国人不点头,就连大清皇帝也撤不了他的差。”

“那岂不成了官上之官,可以俾睨大清官场了嘛。”胡老太爷骇然道。

“这是官里的铁帽子王,难怪乔鹤年会动心。”古平原一直在思考,他又问冯成,“我猜乔鹤年透露出的这个数目大大超出洋商的预料,他们打算怎么应付呢?”

“这我没听到,乔鹤年随后便离开了,我一直跟到盐运使衙门,见他回了后房,就赶紧来给古东家报信。”

“冯大人,多谢你好意相助,此事我们一定谨守机密,不会让你为难。”古平原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冯大人几次三番帮忙,古某实在过意不去,若当我是朋友,就请收下。”

冯成还是如上几次一般,说什么都不肯收下银票,态度坚决得很。他这一手做派也实在出奇,厅中人本来各怀心事,此刻却都注目于他。

“唉,我实话说了吧。古东家,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

“救命之恩?”古平原顿时怔了,仔细打量对面这副伤损得厉害的面孔,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你还记得当初在平田县救过的那个小土匪吗,后来在官军面前,你‘杀’了他,那把刀却避开了要害,还特意留下了金疮药。”

“你、程……程峰?”古平原半张着口,惊愕地望向他。

“程峰——冯成,两世为人了,名字自然应该倒过来念。”冯成笑容中略带苦意,拱了拱手,“古东家,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难怪他会盯着乔鹤年不放。”古平原喃喃道,将当初那段往事说给众人听,众人无不嗟叹。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胡老太爷叹息道,“可见李钦那小子迟早也没好报,就不知道他眼下又会打什么鬼主意。咱们的底儿都被洋商摸了去,真是不可不防。”

“这本来就是拼本钱的生意,对方既然有了准备,咱们只好继续添本。”古平原方才听时便已有了决定,命人速速备了车马,打算连夜出发,“我原本觉得稳操胜券,还不打算去麻烦把兄陈七台,这回为了稳妥起见,只好跑一趟洞庭君山了。”

别看约翰大班在乔鹤年面前镇静如恒,实则一听到古平原等人筹到的那个惊人数目,他就已经在暗自叫苦了。就连李钦都不知道,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怡和洋行,目前在大清并没有那么多的现银,这一切都与约翰大班的来历有关。

在来到大清国之前,他本来是怡和洋行在印度的总负责人,印度与大清不同,那里已经完全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东印度公司名义上只是操纵印度的经济,实则在印度跺跺脚地皮乱颤,说出话来比皇帝还要管用。怡和洋行是东印度公司最大的债主,这样一来,约翰大班在当地也就有了无上权威,他的脚在印度从来没沾过地上的尘土,都是被印度人抬着走。可惜的是,在一年前,他的位置被一个与英国上议院有着密切关系的同行给挤占了。双方你争我夺,约翰大班甚至特意回国向怡和洋行的高层提出抗议申诉,但是由于他近几年在印度只顾着作威作福,洋行的业绩并不理想,于是被人有了可乘之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到中国的安排。

洋商在大清的地位与印度相比差了许多,约翰几次提出要拜见中国皇帝,都未能如愿,甚至地方官更加重视的只是英国的领事,而不是自己这个生意人,这让约翰大班越发气恼。

正因如此,他脑中想的都是如何尽快地在大清国赚上丰厚的利润,最好能借此调回印度,就算不行,也要将怡和洋行的地位提到与在印度相差无几的程度。故此,他将大量的现银投入市场,买进了很多货物。如今因为曾国藩的命令,使得这些货物无法在当地变现,同时各国银行对于他的借款请求也装聋作哑,这是当初约翰大班万万没有想到的。

“作茧自缚。”他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刚刚听人说起的中国成语,“不,我的判断不会有错,在盐里下鸦片,让这个国家的人都来买英国的鸦片烟膏,这笔生意大得简直难以想象,一旦做成了,印度算什么,总行的那些混蛋会卑躬屈膝地请我回去担任总行的大班,我会成为白金汉宫的常客。”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美梦。

“既然向英国政府求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么何不向东印度公司借这笔银子,可以向总督衙门施压,缓上一个月的期限,届时银子总能运到了吧。”李钦冥思苦想,忽然眼前一亮,他在天津卫的洋行里学生意时,对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知道大英帝国的舰队之所以能耀武扬威,背后的军费十之八九都来自这家公司,它的财力之雄厚简直难以想象。

“这是绝不可能的。”约翰大班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自己的冤家对头就在印度,每日监看东印度公司的财账,对方要是知道自己在大清陷入如此窘境,笑都来不及,岂会施以援手。

李钦虽然不明内情,但也看出约翰大班对此极为肯定,心头也是一沉,他也没想到,怡和洋行居然是个纸老虎,目前手头的现银还不足古平原那方的一半,这场仗明明白白就是拼银子,如今借不到、赊不着,货又卖不出,岂不是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