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让李家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第4/10页)
“各位军爷想必是在抓水匪,大半夜出队辛苦了。”出面的人满面堆笑,一看就是“自来熟”。像他这样的人,漕帮养了很多,几乎每支船队都有,在漕船上的职司就是每到一处跑场面、讲斤头,与当地的官员应酬往来,以便漕船能通行无阻。此人一看官军的服色便知,这不是管缉私的漕运衙门兵船,而是水师营。
当然不管有没有权管束漕帮,既然遇到了,想要相安无事就得拿银子。“自来熟”递了一张银票过去:“军爷,我们是漕帮的,您看看船就知道了。请行个方便,这点钱请弟兄们喝茶。”
“漕帮的?”橹子爷斜着眼看他,明知故问,“运粮一向是走大道,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干吗来了?”
“常年跑船还有个不坏的,这些船有的船帆开裂,有的得上漆,还有的连船底都漏了,勉强用帆布沥青兜着,这不是到那边镇上找工匠修补嘛。”
这套说辞是早就想好的,按理说是能说得出理由,又给了好处,就该放行了。可是橹子爷是有意要找他们麻烦的,看了看灯笼映照下的那些漕船,一皱眉:“不对吧,既然是要去修理,怎么这船吃水如此深,看样子倒像是装满了货物似的,难不成是走私?”
一语既出,“自来熟”的脸上马上变色,但随即赔笑道:“大人,运河水道
九百九十九,哪家不是各走各的路?这缉私,是漕运衙门的事儿,您老何必操心呢。”他口中说着,又在手上加了一张银票,暗自往前一递。
橹子爷就像没看见,反而勃然变色:“你这是说我多管闲事了。别的走私我管不着,不过要是贩运军火,图谋不轨,那便是水师营的该管差事了。来啊,给我上船搜。”
“住手!”还没等官兵登船,就听一声叱咤,一个容颜俏丽,披着玄色斗篷的女子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怎么,水师营不当官兵,要当强盗吗?你们一无凭据,二无证人,就诬陷人走私军火,难不成想杀人越货。”白依梅见水师营不接银子,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软的不行来硬的,她柳眉一竖,喝道,“漕帮可不是好欺侮的。管事的,放联络花炮,将附近的漕船都叫来,咱们和这位官老爷好好评评理。”
这一下橹子爷和他手下的官兵也脸色一变。附近有几个大市镇,平素停了不少漕船,要是接到号令一起赶来,声势可是不小,就凭水师营今晚出的这几条船,一定弹压不住,事情要是闹大了,只怕上峰会怪罪下来。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心中一转,橹子爷便想到,要是在一个女人面前塌了面子,将来还不得被营里的弟兄笑死,这个面子丢不得。他把心一横,管你有几条船来,只要搜出了私盐,那就有了证据,至少理上不输。至于漕帮,还真敢造反不成?他把手猛一挥,冲着手下骂道:“他娘的,你们的兵粮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个小娘们都怕,还不如回家抱娃子。给老子搜,谁要是敢拦,就开火!”
官兵暴应一声,眼看与漕帮就要大起冲突。忽然橹子爷身侧一条船上有人又是一声高呼:“且慢!”
说话的是古平原,他自己就贩过私盐,知道这里面有很多花样可做,橹子爷应自己所求来搜漕帮的船,万一漕帮也搞了什么花样,搜不出来反倒打草惊蛇。古平原于是带着刘黑塔一起来,打算关键时刻助官军一臂之力。
漕船上的主事人居然是白依梅,古平原惊诧之余见官兵硬闯漕船,那白依梅就要身处弹矢刀枪之间,赶紧抢着喊了一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走到船头。
“原来这批漕船是你带的,这是江帮主的主意?”古平原望着白依梅在暗夜寒风中被吹拂抖动的斗篷,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就猜到是你让官兵在这里设卡堵截。”白依梅倒像是早想到古平原在此,瞧着他淡淡一笑。
李钦当日赌气离开,想来想去还是要用走私的方法,既能谋利又能打击古平原,何乐而不为,所以他瞒着李万堂找到了苏紫轩,又通过苏紫轩结识了漕帮,除了贩盐的收入之外,额外许给漕帮一笔好处,条件只有一个,将自己盐店里的官盐私卖到古平原的盐店范围。
“管事的,告诉古东家,我是谁!”白依梅双目如寒星,面沉似水地说。
“这位是漕帮大阿姐,是通海一帮的新任帮主!”
一句话说出来,别人还只是惊讶,古平原却是心头巨震,怪不得白依梅要当众揪出杀徐继成的真凶,又要把粮食卖给吴棠,换得漕运衙门对通海帮走私的许可。这一切都是为了收买通海帮的人心,一旦水到渠成,便接下了帮主位置。
“橹子爷,这些船不像是走私贩盐的船,请弟兄们收队吧。”古平原看着傲立船头寸步不让的白依梅,打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活活气死我了!”刘黑塔不会作假,心里有什么,脸上就有什么,他和古平原回到城里,没一会儿工夫就被常玉儿看出事情不对,追问之下,他再也忍不住了,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妹妹。
“这都第几回了?当初在漕帮买粮,还有上次就在这儿,她要古大哥去修塘救人,再算上这次!古大哥一见了那女人就像老鼠见了猫,什么主意都没了。偏偏那姓白的女人也不要脸,吃定了古大哥似的,回回在他面前都占着上风。就拿这次的事儿来说,眼睁睁看着她带人把走私的盐船开走了,真是窝囊死了。”
常玉儿听了半晌没说话,刘黑塔只顾自己说得痛快,一抬眼吓了一跳,望着妹妹说:“玉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怕人。”
常玉儿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大哥,你去前面柜上,就说我的话,支一万两银子。让彭掌柜先别告诉古大哥。”
“你要这么多银子,干吗用啊?”
“给水师营开饷。”
“这位军爷,难道上次我说得还不够明白,漕运衙门不管,水师营凭什么拦着漕船?”白依梅没想到夜里运盐时,还没到水道枝杈,就在江口便被水师营拦住。而且不同于上次,水师营出动的兵船足有十倍之多,兵船上的士卒个个如临大敌,在船舷边列成两排,或站或蹲,手里都端着洋枪,完全是开战的准备。除了洋枪之外,几条大船上居然还带了洋炮。自从灭了长毛之后,几乎从未见过水师营带炮巡江。
对付漕船,这可算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声势实在骇人,漕帮兄弟虽然一向大胆,也不免紧张得不知所措,白依梅却并不在乎,扬声道:“想必这又是古平原的主意吧,让他出来见我。”
“我家相公不在这儿,你有什么话和我说。”一语未毕,常玉儿从后舱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