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互助相帮,才是商帮(第7/12页)
程夫人和小善哪见过这个阵势,在一片肃杀中瑟瑟发抖。
“程学启这王八蛋背叛天王,不是因为他,弟兄们也不会被清军从背后像割韭菜般一茬茬砍倒。”黄文金一条膀子受了重伤,眼珠子血红地瞪着程夫人,口中咆哮如雷,“英王,弟兄们的血不能就这么白流了。程学启肯投降朝廷,定是得了封官晋爵的好处,他拿天国弟兄的血染了红顶子,就别怪咱们辣手无情杀他老婆孩子。”
陈玉成阴着脸,在地上走几步,来到程氏母子的面前。程夫人一下子跪了下去:“英王殿下,你要杀要剐,我都没话说,谁让程学启他造了孽。可是求求你放过这孩子,他什么都不懂,要说错,只不过错投到程家为子,您大人大量,饶了他吧。”
陈玉成盯着小善看了几眼,沉声道:“我天朝也有娃娃兵,不比他大几岁。如今战死沙场,尸横遍野。他们是背后被人捅了刀子,死得冤,死不瞑目!我这个统兵主帅知人不明,将来自当面见天王请罪。可是如今要是就这么把程学启的儿子放了,我没法向这些小兄弟们交代。”
程夫人起初怔怔地听着,越听越是惊恐,抱住了小善身子不断发着抖。
“你说他投错了胎,那就求天父保佑,下辈子别再做狼心狗肺之徒的儿子。”陈玉成可不是婆婆妈妈的善男信女,要是留程学启亲人不死,确实没法向帐下将士交代,为士气想,也不能不借这两人的人头。他喝令一声:“来人!”
“不!”程夫人惨叫一声,绝望无比。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他说,他说是来领死,要一命换一命!”
“是什么人?”陈玉成愣了一下,手下诸将也交头接耳,“让他进来。”
一步步走进来的是古平原,陈玉成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你?”
“就是我。”古平原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程夫人,“你可别杀错了人,劝降程学启的人就是我,是我闯到他大营里,劝他做个忠孝两全的人,又给他送了粮饷和赦书,这才让他回心转意投了朝廷。”
他又指了指小善:“这孩子和他母亲事先一点不知情,你要杀应该杀我,可别滥杀无辜。”
“好哇,兔崽子,原来是你搞的鬼,老子剁了你!”黄文金用那只尚好的手拽出腰刀,怒冲冲大步过来就要下手。
陈玉成把手一摆拦住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古平原:“我佩服你的胆量。你是想用自己一条命换她们二人的命,对吗?”
古平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陈玉成笑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讨价还价的市集?你当我陈玉成是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哼!你和程学启坏了天国的大事,个个都罪不容诛。程学启背叛天国之时就应知有此下场!”
“陈玉成!你当真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古平原可急眼了。
“当年清妖‘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了多少孩子?远且不论,就说我太平军将士,家属妇孺有多少被清妖杀害?”陈玉成一指黄文金,“黄军帅的儿子不满周岁,尚在嗷嗷待哺,却被清妖连同其母一并活埋,难道那就不是孩子?”
黄文金的脸上急速抽动几下,狠狠瞪着古平原的目光中满是仇恨。古平原愣住了。陈玉成不再多言,果决地下了令:“将他三个拖出去,斩!”
“王爷且慢!”从后堂急匆匆转出一个女人,将官们一见都起身肃然。
陈玉成大大一皱眉:“依梅,你怎么到议事厅来了。”
白依梅听说古平原去而复返,大惊之下赶来这里,她用凄惶的眼神看了一眼古平原,转向陈玉成道:“王爷,我求你饶了古平原一命。”
“你为他求情?”陈玉成不敢置信道,随即面上现出怒容,“难道说你还……”
“不。王爷别忘了,我父亲当初病重不起,后来下世落葬,都是古平原一手照顾操办,我们夫妻欠他这个人情。”
“那是私情,不能与公事混为一谈,我若因为他代你行孝,便放纵了此人,有什么面目再去统率大军?”陈玉成摇了摇头。
古平原知道此次绝无幸理,也不愿白依梅为了自己再去求陈玉成。
“好,要杀就杀,反正我来了就没想活着离开。”
“还敢嘴硬,我这就亲手宰了你!”黄文金怒吼一声。白依梅平素大方知礼,对英王属下众将的家眷关爱有加,深得众将人心,现在看英王夫妻为了古平原不睦,黄文金恨不得早点送古平原下地府。
他是员猛将,别看受了伤,力气还是大得惊人,把古平原拽到院中,挥刀刚要下手,白依梅凄然高声一唤:“王爷!”
众人再看白依梅,都惊得呆了,就见她用一把短匕对着自己的咽喉,紧咬下唇,满目都是决绝之色。
“这、这……”黄文金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陈玉成。
陈玉成双眉紧拧,望着白依梅:“你这么做,真的不念我们夫妻情分。”
“王爷,你知道我对你并无二心,可是对他……我不能看着他死在你手上,你要是念夫妻情分就放他走!”
陈玉成垂目深思片刻,抬眼看了看古平原,一挥手:“让他走!”
黄文金不情愿地松了手,白依梅不等古平原说话,抢先道:“古平原,你记着答应我的话,你永远不再见我。你若是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黄文金见古平原怔怔地看着白依梅,忽然暴怒道:“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滚!”说着用一只手拽住古平原的衣领,用力将他推出英王府,喝令士卒,“将他撵出镇子,要是再敢进来,格杀勿论!”
古平原被赶出三河镇,失魂落魄地在镇口徘徊,一时挂念白依梅,一时又担心程氏母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镇中三声炮响!
炮响三声,人头落地!古平原打了个冷战,待要随着人流进镇,把守的士兵早就得了吩咐,在人群之中只牢牢拦住了他一个人。
古平原心急火燎地向镇上张望,不一会儿,人流又涌了回来,脚步比方才还要急促,人人脸上都有惊慌的神色,再往后看一队长毛用长长的竹竿挑了两颗人头,绑在镇口一个大柳树上。
古平原拢目望去,只觉得一阵眩晕。
程夫人和小善的人头!
“老弟,怎么才回来?老哥哥我这儿都要急疯了。”郝师爷帮着乔鹤年料理军务,忙得不可开交,心下还惦念着古平原,嘴上起了一串泡。
“一言难尽。”古平原双目无神。
“程家妻儿被长毛所害之事我们都知道了。”郝师爷一时也沉默下来。
“程学启呢?”
郝师爷摇摇头:“整日喝得酩酊大醉,醒了就往嘴里灌酒。”他忽然问古平原,“你知不知道,程老夫人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