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古平原获得第一笔“风投”(第9/11页)
说着他站起身,走出大门前回身又说了一句:“改天到我的天寿园来取荐书。”
古家兄妹送了胡泰来父子出门,转回来都不说话,其实是想说的话太多,不知从何谈起。连古母此时都从后堂出来,望着那张银票怔怔不语。
古平原从桌上拿起那张银票,看了又看,这才道:“这张银票可是烫手得很哪!”
“怕什么?他又没要我们押东西。”古雨婷不解地说。
“就是没押东西才难办。不愧是大商人,眼光看得远哪。这是放交情给我们,对兰雪茶期许很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真怕到了京城一事无成,亏了银钱还是小事,辜负了胡老太爷的期望,怎么有脸回来见人。”
古平原顿一顿又道:“原本到京城参加万茶大会只是我们自家的事情,现在有了这张银票,等于泰来茶庄也入了份子。人家说是那么说,我们自己可要小心谨慎,千万把这钱用好。”
“是啊。”古母走过来,慢慢拿起那两张银票,仿佛这轻飘飘的纸有千斤分量。“银票我先帮你收着,你成天在外跑,小心别失落了。”
意外得了两万两,古平原有喜有忧,上京的银子是不愁了,但是肩上的担子却无形中重了许多,这一夜他几乎没睡好觉,早上刚出房门,小妹就来说母亲唤他。
“娘!”古平原走进母亲房里,“您找孩儿有事?”
古母坐在桌边,听见了古平原问话却没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桌上。
天色已然大亮,油灯却还燃着,一团黑黑的纸灰就在油灯旁,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古平原心里打了个突,“娘……”
“你祖父死在远途经商的路上,你父亲也是如此,如今你也要去远行经商……”古母抬起眼看着古平原,泪眼婆娑中颤抖着声音:“当娘的不求自己的儿子能大富大贵,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我就知足了。”
古平原呆呆地听着,看着那团纸灰被门口吹进来的风轻轻一送,落在地上碎了,又是一阵风,纸灰飘起,就像他此刻的心,空荡荡无着无落。
“孩子,娘对不起你!”古母想站起身,可是她坐了一晚上,乍一起身站立不稳,古平原赶紧上前一步扶住,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母亲带了老态,心里一酸,差点也落了泪。
“大哥,不是我派娘的不是,这两万两的银票怎么能说烧就烧了呢,哪怕不要,还给人家也好啊。”古雨婷听到此事,急得直跺脚。
“别说了,娘有她的难处。总归是我不孝,离开她老人家这么多年,也难怪她会担心。”古平原心里当然不好过,却又在弟弟妹妹面前不能流露出来,他拍了拍在一旁同样垂头不语的弟弟,“沿新安江水道放出消息,就说古家茶园要卖茶了。”
“咱们自己种的秋茶?”
“我们还要缴茶税,如今没有以兰雪之名打开局面,只能权当是普普通通的黄山茶吧。”古平原这时才叹了一声,“唉,真是太对不住闵老子了。”
古家的茶好,价格又不高,浙江一带的茶叶商人闻风而动,涌到古家来收茶。
这一季古家茶园的产量不大,被一个姓董的浙商包了圆,就在古家院子里装袋上秤,按分量算茶价,眼看半天下来,古家的秋茶就要被人收走了。
古平文带着伙计在院落里忙前忙后,一向勤快的古平原却没动手,自始至终他都靠在檐下的廊柱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些茶叶,嘴角不时泛起一丝苦笑。
古母也没有出来,但她一直在窗后看着,忙碌的小儿子没有吸引她的目光,倒是那个一动也不动的大儿子让她心里如针扎般难过。
“一共是968斤,我按上好的屯溪绿给价,古老板看如何。”董茶商笑呵呵地迎上前。
古平原心里满不是滋味,一时说不出话,只是苦涩地点了点头,便待伸手接过董茶商递过来的银票。
“慢着。”古母忽然从房门口一步迈出来。
“这茶不卖了。”古母说话时,眼睛只盯着古平原,脸上都是心疼的神色。
“娘,为什么不卖了?”忙了半天的古家兄妹惊诧地围了过来,古平原更是怔怔地看着老夫人。
古母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开了一直攥在手里的荷包,从里面把那两万两的银票取出来,拉过古平原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古平原半张着嘴,只觉得心头五味杂陈,想哭又想笑,只觉得喉头像是被塞了东西,说不出半个字来。
“去吧。”古母轻轻推了他一下,“去屯溪找胡老太爷。”
古平文和古雨婷憋了好一阵子了,此时脸上带着泪,欢呼着往外推大哥:“去啊,快去啊!”
古平原被他们推着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脚步,回身对着母亲深鞠一躬,这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此时他的泪水才难以遏制地夺眶而出。
“我还当你不来了。”一见面胡老太爷就把一张荐书给了古平原。
“家中有事耽搁了几天,劳世伯久等了。”古平原恭恭敬敬接了过来。
“小事,小事。”胡老太爷摆了摆手。
古平原打量着这座轩敞的大厅,坐在厅中,清风徐来,隐有花香,外面遥遥可见黄山莲花峰,一条清流从庭院老松旁流过,穿过院子蜿蜒流出。
“世伯这里真是神仙居所。”古平原赞了一声。
“不过是个养老等死的地方罢了,也没什么出奇,就是静,能想起不少年轻时候的事儿。”胡老太爷捻须笑笑,向上指了指,“比方说这块匾。”
古平原抬头一看,丈余长的匾额上斗大的金字,书的是“二诚堂”。
“知不知道为什么叫二诚堂?”
“这……晚辈实在不知。”古平原老老实实地说。
胡老太爷看上去兴致很好,把手里的茶杯一放:“我胡家的生意就起源于这‘二诚’。你若不嫌老头子唠叨,我便给你讲一讲。”
“晚辈愿闻其详。”
嘉庆年间,有个叫石少甫的人,遇到白莲教作乱,与妻子失散。衣食无着之际,因为识得几个字,被一家客栈老板相中,请到店里当起了账房。他诚实勤恳,颇得店主人的好感,时间长了便打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有一次石少甫在店里拣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50两白银,当时就有人劝他把这钱私藏起来,反正没凭没据也不怕人来找,正可以发笔财。可是石少甫没这么办,他等到失主寻来了,就二话不说把银子还给了他。这失主感激万分,自道是凑了50两银子,前往军营里准备买一个被官军抓住的白莲教的逆属妇女,娶回来当妻子,也好传宗接代。
过了不到一天时间,这人去而复返,扛回来一个装在麻袋里的女子。他感激石少甫拾金不昧,于是打算就在这家客栈摆一桌酒当场与那妇人拜天地成婚。可是等到把麻袋解开,那妇人扑到石少甫怀里就哭开了,原来被买回来的正是石少甫失散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