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舍小得,换大得(第9/11页)

“你……”常玉儿浑身发抖,咬着牙看着陈赖子。

“废话少说,快把我放了。要不然我漏出一字半句去,你就别想做人了,更别提做什么古家的少奶奶。”陈赖子瞪着三角眼威胁道。

“好,我放你。”常玉儿把参汤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把骨柄小刀。

陈赖子得意地等着常玉儿来割自己身上的绳子,心里还在骂:“他娘的刘黑塔,这一鞭子真重,等老子……”他刚想到这儿,就觉得心口一凉,往下一看,那柄小刀正直直地插在自己的心口。

他呆呆地看了看那柄刀,又看了看退后两步的常玉儿,忽然觉得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我放你去见阎王爷。”常玉儿狠狠地瞪着他。

“救、救救……”陈赖子张着嘴,一丝血水从嘴角流下,他不甘就死地倒着气,“我、不是我……”话音未落,头一歪便不动了。

常玉儿闭上了眼,胸口起伏着,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上前将陈赖子的袖口往上卷了卷,忽然睁大了眼睛。

“不是他,不是他……”常玉儿浑身颤抖,瞪大的眼睛里仿佛再也看不清任何一件事,眸子中只剩下一片混乱疑惧。

熬好了参汤,撬开常四老爹的牙关灌了进去。这边黄老先生借着药力施针,不大工夫,就听常四老爹喉间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声。

“爹。您睁开眼看看啊。”刘黑塔与常玉儿扑在病榻前边哭边唤着。

“嗯。”常四老爹勉强睁了睁眼,吃力地辨认着,看到亲女义子都在身边,他张张嘴用细如蚊蚁的声音问道:“平、平原呢?”

古平原听常四老爹一醒了就问自己,心里更是难过得说不出话,俯身上前与老爹相见。

常四老爹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眼睛望了望女儿,又看了看古平原,眼角慢慢流出泪来。

此时此刻,古平原已经用不着再犹豫什么了,他后退半步,撩衣跪倒,恭恭敬敬给常四老爹磕了个头,口里喊了一声:

“爹!”

屋里的人都是一怔,但同时也都明白了他的心境。常四老爹眼里放出喜悦的光芒,牵动嘴角欣慰地笑了。

常玉儿心情复杂地看了古平原一眼,既感激又无奈,然而她也知道,这时候再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古平原的这声称呼更能够慰藉老人的心了。

果然,常四老爹精神一振,说话也有了力气,但黄老先生在旁明白,这不过是受了好事的刺激回光返照罢了。

“黑塔!”常四老爹先叫着义子。

“爹!”刘黑塔早就哭得不成人样。

“你今后要听平原的话,别闯祸!别给我报仇!”

“哎!”刘黑塔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重重答应。

“玉儿、平原。”常四老爹又唤女儿女婿。

两个人连忙并排跪在床前,听老爹的话。

“你们、你们过几日就把亲事办了,我走得不远,瞧着心里才欢喜。”

满屋子的人没想到常四老爹会提这个要求,按礼制,父母丧,子女要守制三年,即使定好了婚期也要延后三年才行,哪有在热孝中成婚的道理。大家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也有几个人想到,常四老爹必然是心疼女儿,自己这一去,女儿虽说还有个义兄,可是毕竟不是亲兄妹,住在一处必有诸多不便,三年日子难熬,只有早早嫁了出去才有依靠。

古平原想得更多,认为常四老爹是担心夜长梦多,怕三年后会有什么变化,尤其是自己与白依梅之间的事情,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二人赶紧成亲。

他体念老爹用心良苦,更不愿老人家放心不下合不上眼,心下已是允了,然而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否则传出去常玉儿便是不孝。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郝师爷。

郝师爷协助司县办了几年民政,腹笥甚广,稍想想便点头道:“男子丧亲无论如何三年之内是不能娶妻的,然而女子却又不同。民间本有‘借吉’一说,女子旁无至亲,无依无靠,便可借吉就礼,既然刘兄弟只是老爹的义子,那常姑娘也算是没有至亲,倒是不妨的。”

“好,说得好,就这么办!”常四老爹一喜之下,竟要挣扎起身,身子刚抬起便又颓然倒下,任众人怎么呼唤,常玉儿如何哭喊,也再醒不过来了。

七日之后,徽商会馆里办了一场震动京华的红白事。

常四老爹的头七、古平原和常玉儿的婚期都在这一天里办了,因为头七之日是死者返家,既然常四老爹放心不下女儿的婚事,便要让他泉下有知才好。

在灵堂拜堂,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传为奇谈,老百姓都来看热闹,把徽商会馆围得是水泄不通。胡总执事感念古平原赠茶之德,已经尽弃前嫌,主动提出将灵柩摆在会馆,设灵位接受来客吊唁。

各地的商帮此时都知道古平原的兰雪茶已经成了徽商的兰雪茶,要想从中分利,就免不了要与其打交道,既然如此不妨做得漂亮些,便都派了人来吊唁。这些吊客今天也同时是贺客,灵前三拜之后又要向以“半子”身份在灵前迎客的古平原道喜,只是这“道喜”不过是默寓于心,拱拱手而已,“喜”字是无论如何也道不出来的。

郝师爷也帮着招呼来客,他找了个机会把古平原叫到一边,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到他的手上。

古平原展开一看,却是一张银票,整整一千两。

“这是我在陈赖子身上发现的。”郝师爷表情凝重地说。

陈赖子不明不白被人杀死在马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事背后必有主使之人,陈赖子是被人杀了灭口。

“你是说有人买凶杀人。”

“一个混混随身带着一千两银票,这不可疑吗?”

“能查到是谁给他的银票吗?”古平原问道。

“即使查到了,单凭一张银票也成不了证据,人家可以说丢了或是被偷了,想不认账说辞多得很。”

古平原听他这么说,倒是怔了怔,然则你究竟是查没查到呢?”

“查是查到了,不过做不了证据,你听了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到底是谁?”

郝师爷踌躇了一下才道:“这张银票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钱庄开出来的,市面信用不著,很少流通,一千两已经是他家最大面额的银票了。尤其出奇的是,这钱庄是江西人开的。”

“那又怎样?”古平原想了想,自己并没有与江西的什么人结怨。

“老弟,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这是在京城,京商钱庄的票子才是硬货色,而且方便易办,为什么要特意去一家外地商人的小钱庄兑换银票?”

古平原一下子明白了,“有人故意这么办,就是怕怀疑到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