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刚出虎穴,又主动投入虎口(第9/10页)
“大朝奉接到凶信,被你气吐了血,方才已经着人扶回家去了。”三朝奉不愿再看古平原。
古平原掉头就走,一路来到祝晟的家中,敲了半天门,只见那老仆开了条门缝,见是古平原便摇了摇手:“老爷卧病不起,大夫说是心火勾连旧疾,非要时日将养不可,老爷自己也是心情烦恶,刚刚说了一个客人也不见!”
“我有要事、急事!”古平原攀着门边叫道。
然而无论他如何恳求,祝家的大门关上就不再打开了,古平原知道祝晟这一气只怕是非同小可,自己见不到面便无从解说,真是难为煞人。
见不到祝晟,古平原满心懊恼回到当铺,却见当铺已经上了板,想必是三朝奉自知难撑大局,索性暂时歇业。古平原试着喊了几声门,始终无人应答。店里必定有人,既然不搭话,那就是不再把自己当做当铺的人了。
想起这几个月来由敌视到接纳再到受众人衷心爱戴,如今又反目成仇,古平原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但随即倔强地昂起了头。
“王天贵,深仇血账且都攒着,将来咱们一笔笔算清楚!”
王天贵没有回家,而是来到总号后堂,将曲管账找了来摒人密谈,第一句话就让曲管账瞪大了双眼。
“老曲,想必你也常听我说要成为晋商票号里拔份子的头号买卖,如今机会来了。”
曲管账知道要论实力,三大票号里“泰裕丰”实实只能排到末尾,第一应该是平遥的“日升昌”,第二则是祁县的“蔚字五联号”,各家生意做得都是各有千秋,要说能一举超越前面两个,那除非是有了什么大好的机会。
“机会就在眼前!”王天贵的神情里也有一丝掩不住的兴奋,双目闪烁鼻翼翕动,“陕西的康家要卖产业,这笔买卖陕西全省没有一个商号能接得下,京商眼下自顾不暇,而南边的徽商离着太远,不明虚实肯定是不敢接,唯一敢接又能接得下的是咱们晋商。”
“这笔大买卖牵扯到上百万两的银子,通省扒拉扒拉也就只有几家有这么大的胃口,三大票号自然是当仁不让。康家是陕西第一大商人,如今要贱卖产业,咱们泰裕丰要是能吞了这只肥羊,哼,那就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通省第一了,日升昌与蔚字五联号捆起来也没有我的腰粗。”
曲管账也听得双眼放光,他学着王天贵的样子,也留了几撮狗油胡,但是特意修剪得短了,免得盖过王大掌柜,此时摸了摸胡子,琢磨了一下说:“这样一笔大买卖,非王大掌柜出头去办不可。”
“我不能去!事情不巧得很,再过十几天就是抚台大人的六十整寿,我要到太原府的巡抚衙门贺寿,还有一份重礼也要亲手奉上。你想,前年和去年我都去拜了寿,偏偏今年六十整寿不到场,抚台大人心里一定怪罪,这是山西官场的顶梁柱,可万万轻忽不得。”
“那……”曲管账觉得当仁不让,于是毛遂自荐,“我去!”
“你也不行!”王天贵摇头,见曲管账有不服之意,便道:“这笔买卖是个烫手的山芋,我已经得报,日升昌的雷大掌柜和蔚字五联号的毛大掌柜都亲自出马,正在筹措银两准备赶往西安,你问问自己的斤两,可能与其抗衡?”
曲管账心里打个突,不由自主地就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那祁县乔家堡呢?”
“乔致庸倒是没动静,他乔家这几年生意越做越杂,想也是无心来抢这笔买卖。”
“大掌柜,这可不能大意,别看乔致庸年纪轻轻,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人物,这两年把乔家眼看要垮掉的生意做得是蒸蒸日上。他表面没动作,难保背后不生什么计谋。”
王天贵沉思着点点头,“你提醒得对,乔致庸做生意好出奇计,不可不防。既然这样我更要派他去了。”
“谁?”
“古平原!”
曲管账一怔,不由得就抚了抚自己的左脸,当初被古平原打了一巴掌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心里更是嫉恨交加,暗道:难不成王大掌柜对他的信任还在我之上?
“老曲,你别乱猜。”王天贵摆摆手,“姓古的确实有本事,把当铺的生意做到全省去,这是开天辟地没有过的事儿。不过本事还在其次,我让他去办这件事,另有妙用。”
“大掌柜的主意必定是好的。”曲管账立时哈了哈腰,他做事有个准定不移的宗旨,那就是无论对错,绝不和王天贵对着干。
“这次且先不说乔家,光是日升昌和蔚字五联号的财力咱们就难以比拼,要是竞价,那拼到后来泰裕丰必输无疑。所以我要这个能把当铺生意翻出花来的古平原去西安,不是为了买康家的产业。”
“那是为什么?”曲管账有点糊涂了。
“收当!”
“收当?”曲管账更是摸不着头脑,疑疑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收当!别人怎么去做这笔买卖我不管,我要古平原把康家的产业整个收当过来,而且要康家当得起、赎不起,这样子只用很少的钱就能弄到康家整个家底。他不是想贱卖吗?我要让他贱当!这件事非古平原去做不可,明白了吧。”
曲管账全明白了,可是也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康家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家上面几代经商攒下这份家业,康家的子弟打小玩的就是算盘,不会写字先会算账,岂能被人占这样的便宜。更何况面对日升昌和蔚字五联号这样强劲的对手,还要把康家明明能卖出的东西硬是收当过来,这种生意就是商圣范蠡复生只怕也无能为力。
“别看你走过黑水沼,斗过王府,这一次要是能敲着得胜鼓回来,我曲字倒着写。”曲管账一点都不嫉妒了,古平原根本就是去送死,死得越惨越好,正趁了自己的心意。
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正想得高兴,这间本不容许旁人闯入的房间忽然被人推开了门,如意穿着一件轻纱罩衣出现在二人面前。
“曲管账,我有事要和老爷说。”
“哦,是、是,四姨太请坐。”曲管账一见如意的穿戴打扮,连头都不敢再抬,连忙起身让座。
“你先下去吧。赶快凑银子,这一次就算是收当也必是一笔了不得的大数目,三天之内一定要备好,我找你来就是这件事。”王天贵挥了挥手。
曲管账满口答应,躬躬身退出屋去。
“你怎么不在家里,却到这里来找我。”王天贵这才仔细看了一眼如意,招手把她揽在怀里,手伸到薄罗轻纱中捏弄着。如意半眯着眼由着他肆意轻薄了一阵,这才轻轻挣开,理了理妆,媚笑道:“老爷当初答应我的事儿,该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