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大钱办小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第6/10页)
“爹!”常玉儿一声痛叫,也扑了过去,隔着木栅握着爹爹的两只手,细细端详着,一看见常四老爹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样子,常玉儿泣不成声。
“爹没事,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嘛,玉儿,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进来这种地方,黑塔也真是……古、古老弟?”常四老爹话刚说到一半,抬眼看见了站在后面也是热泪盈眶的古平原,顿时惊呆了。他原以为古平原必定也被抓了进来,却怎么好整以暇地站在外面?
古平原往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难过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爹,是我连累你了,我真该死!”
“唉,这叫什么话!其实是我连累了你,这摆明是要夺我的家产,若没有这事儿,他也未必就举发你。何况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这么处心积虑,就是没有你这么一档子事,我也难逃一劫!”常四老爹摇了摇头。
这真是替人着想到了十二分的安慰话。古平原觉得常四老爹这个人真是忠厚到极点,越是这样他心里越不安,站起身将典史请到外面,伸手入怀,再拿出来已是捏了张五百两的银票。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李典史见他出手愈来愈阔绰,倒有些不敢接了,稍有些迟疑地问:“你倒说说看,这五百两银子是做什么用?”
古平原话说得很诚恳:“没别的意思,想高攀留个交情而已,只求典史大人多照应。”
“怎么个照应法呢?”典史斜着眼问道。
“这我不便说,说了办不到还给您添麻烦,总之老人家年纪大了,您能多体恤就是他的福气了。”
古平原说到这一句,典史脸上才露出笑容,知道这银子拿得不烫手,伸手接过银票。
“行,这话说得识窍。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常老爷子,虽然死囚不能挪监,但我肯定让他吃饱饭,每天午后还能到院里遛遛,满意了吧。”
“是,多谢您了。”五百两银子足够小户人家十年的花用,在这里就买了个牢饭吃饱外加遛圈,但古平原知道,牢狱里面一向暗无天日,牢头接了钱肯办事已是万幸,当下拱手谢过。就在此时,就听里面一阵大乱,哭叫吵骂之声不断,古平原与李典史都是一愣,不知出了什么乱子,赶紧转身进去。
原来他们出去后,常四老爹与常玉儿把这些日子的经过彼此说了说,常家大院易主是瞒不了的,但刘黑塔不知去向的事情玉儿没敢提,老爹问起干儿子,常玉儿只说担心大哥脾气暴躁进来惹祸,老爹连连点头。常玉儿把蒙古的事情简短截说讲述一遍,常四老爹听得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听到老齐头为救众人而死落了泪,听到古平原顺利完成了这笔交易又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得知古平原成了王天贵柜上的人,常四老爹皱了皱眉。他毕竟有把年纪的人了,想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爹,王天贵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拿了房契却不放人,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难把你救出去。”
常四老爹点点头,拍了拍女儿的手:“我老了,死在哪儿都是个死,最担心的是连累你们。要我说你们得空就叫上古老弟赶紧逃吧,那大宅就给王天贵了,至于我,随他处置好了。”
常玉儿咬着唇摇头:“爹,总会有办法的。你、你先吃些东西吧,女儿进来得匆忙,只带了几样点心,还有一囊酒。”
说着常玉儿在地上铺上一条素布,把提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酒也放在一旁。常四老爹真是饿得狠了,闻着莜面的香气就直咽唾沫,匆匆往嘴里塞了个馍,三口两口咽下去,拔起皮囊的塞子大口喝了口酒,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让玉儿看了怎么受得了,偏过头去拭着眼角不断流出的泪水。
这时候身后的十几个囚犯鼓噪起来,他们原本就把常四老爹当软柿子捏,见他大晚上还有人送饭,而且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其中有几个是真正不冤枉的死囚、作奸犯科的恶徒。他们死到临头,见常玉儿长得漂亮有心调戏一番,碍着牢头在旁有所收敛,李典史一走,他们几个又闻着酒香,互相使了个眼色走了过来。
“老常头,住在死牢还有人大晚上送饭,吃香喝辣啊。嘿嘿,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个漂亮女儿!早说啊,早说兄弟我前几夜就不难为你了,何必半夜爬起来给我顶尿壶呢。”
“就是,怎么样,我自愿矮一辈,给你当个女婿如何?”
“得了呗,就你那猴瘦样也给人家当女婿?大姑娘,要我说你还是选我,至于好处嘛,晚上你就知道了,嘿嘿嘿……”
这几个人污言秽语,把常玉儿听得面红耳赤。常四老爹知道惹不起他们,只得回身连连作揖。
“几位,你们行行好,我这女儿待上一会儿就走,可别难为她。我谢谢几位了。”
“谢?谢值几文钱一斤,爷们不稀罕,叫你女儿伸手进来,给爷们捶捶腿倒是真的。”
常四老爹没法子,回身对常玉儿急急说道:“玉儿,你快走吧,这儿不是你该来之地。别再来看爹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
常玉儿无奈,呆呆地看着几天不见越发老迈的爹爹,真是难舍难离。就在这时候,那几个囚犯见常玉儿不理睬,觉得讪讪无趣,其中一个索性扯下裤子,掏出那不雅之物向外便屙尿。
这个举动把常玉儿吓得花容失色,一遮脸偏过头去。常四老爹再老实也不容人这么欺辱女儿,俗话说“蔫人出豹子”,他愤怒地低吼一声,身子还没立起来就猛冲过去,拦腰把那囚徒掀翻在地,冲着他就是不分头脚地一顿老拳。但常四老爹在里面毕竟孤掌难鸣,没几下就被人打翻在地,几个人围着他踹飞脚,另有几个人过来把地上的食物一抢而空,争抢着喝那囊里的酒水。
常玉儿早已哭倒在地,嘶声喊着要他们住手,不要再打自己的爹爹,可哪有人听他的话。直到古平原与典史匆匆赶进来,典史指挥着狱卒站在外面用鞭子狠抽,那狱卒都是平日练就的把式,鞭子从木柱间如雨点般打落,不一会儿就把那些囚徒打得四散而逃,头冲里腚冲外,抱着脑袋蹲在墙跟底下。
常四老爹嘴角淌血,喘息着勉强站起身,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看看手上的血污又垂下手去。常玉儿一把抓住爹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嘤嘤地哭泣着。
“爹、爹……”常玉儿再也不愿松手,常四老爹也是心如刀绞,低声说:“玉儿,听爹的话出去吧,别这样……爹心里难过。”
常玉儿是个懂事儿的女孩子,拿出身上的手帕给爹爹拭去嘴角的血迹,强忍悲痛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死牢。古平原一脸不忍在旁看着,常四老爹招手把他唤了过来,压低了嗓门道:“古老弟,事情我都知道了。玉儿是个女流之辈,黑塔又莽撞爱惹事,还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