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一笔生意,多少要靠点运气(第5/8页)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无法再拖,古平原一咬牙,决定铤而走险,是福是祸便拼这一遭。
就在此时,窗棂“咯”地一响,开了一条缝。古平原连忙假作研墨,走到窗前一看,窗外之人却正是寇连材。
古平原大惊失色,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连材兄弟,你怎么来了?”
“大哥,我都知道了,这样你走不了,我来替你。”寇连材双脚踩在窗外引雨用的木槽上,两只手扒着窗沿,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
“不行,我走之后你要怎么办?我逃了,你就是从犯,要将这罪都担起来,还不要了性命?”
“我应付一阵之后就跳窗逃走,回营房去睡大觉,谁也不会想到是我在冒充你。”
“这……”
“没时间了。”寇连材轻轻一推窗,用极小心的动作迈了进来,古平原怕惊动外厅众人,只得用手一搭,助寇连材进来。
寇连材双足落地,便用手推古平原:“快走,快走。”
古平原知道此时迟疑不得,连嘱咐的话都没时间多说。好在两人穿的都是流犯常穿的粗布灰衣,换衣都不必,寇连材只需坐在那里背对着众人就可。
古平原心乱如麻,幸好这客栈他来过不止一次,轻车熟路摸了出去,来到道上,辨一辨方向,撒腿如飞向来福记客栈跑去。
这边的常四老爹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买鱼、化盐水的事情进行得都很顺利,车内供古平原藏身的机关也已设好,没奈何那个约好的小伙子迟迟不到。常四老爹甚至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万一这是官府布的一个局,有意引自己上套……他晃头不敢再想下去。
刘黑塔的想法却与他不同:“爹,你放心,咱这就叫‘贵人相助’,那位古大哥说的话不像是编出来的,天底下哪有那等丧尽天良的人会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
“唉。”常四老爹未语先叹气,“你是自幼丧母,天性纯孝,不晓得人心的险恶。这等性命交关的事谁敢轻忽,那姓古的年轻人迟了时辰,必定是出了什么想不到的事,我们的计划看来要改一改了。”
“这……”刘黑塔也不住地犯难,没什么好主意,只得踮起脚尖四面望着,盼着出现条人影。
居然被他盼到了,一条黑影从大道那边贴着墙根跑来,刘黑塔忙叫道:“爹,你看,这是不是……”
常四老爹精神一振,连忙迎了上去,一看果然是古平原,喜不自胜。见他跑得脱了力,忙与干儿子一边一个架住,扶到车边。
大车店这里常四老爹事先使了银子,将整个后院都包下来,要连夜整备马匹,对车队的伙计则说要好好休息,一早赶路。两头一瞒,这一天一夜,后院除了常四老爹和刘黑塔并无外人在场。
古平原要了一瓢水喝下去,常四老爹见他喘匀了气,这才开口问道:“古老弟,你怎么这早晚才来,可急死我了。”
古平原抱歉地笑笑:“教老爹受惊了,出了点岔子,好在耽迟不耽错,总算没误事。东西都准备好了?”
刘黑塔向院内一指:“三辆大水车不够,临时又加了一辆,装七百斤的鱼,其实是四大车的盐水。古大哥,你这计可真够绝的。”
常四老爹接道:“你要的那辆特别准备的车也弄好了。”
“好,我看看。”古平原站起身,刘黑塔给他指引着,来到一辆大车边上。
“你要弄的这机关也不难,就是在水车底下装上一块板子,里面能躺一个人。”
“关键是这暗槽一定要装在水车里面,只有这样搜验的士兵才不会怀疑。”古平原一边检查一边道。
“也难为你了,要在水里躺上至少两个时辰,全靠一根苇秆换气。”常四老爹说道。
“东西准备好了,其余的就看运气吧。”此时古平原心里倒是平静下来,接下要做的就是往水里一躺,等到再起身的时候,不是钢刀架颈,就是已经入关重获自由。一死一生,全看今天了。
眼看就要三更天,天边开始有些蒙蒙放亮。古平原不再多想,脱下衣服交与刘黑塔,自己爬到做好了机关的大水车里。刘黑塔递给他一根苇秆,看着他潜入水底躺好,将一块盖板盖在上面。
“去叫伙计们起来,吃过饭立刻出发,我们第一批入关。”常四老爹也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拼就拼这一把了。
常四老爹的车队果然是第一个赶到山海关前,这些天因为关禁森严,原本最热闹的秋集也萧条了许多。车队赶到关口前,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关口前的那几排站笼上。站笼里的人不少,喘气的却不多,按曹守备的吩咐,死了也要再枷上三天。这种骇人阵势摆出来,真的是秋风肃杀,让人不寒而栗。有那眼尖的伙计一眼认出,囚在最前面的两个正是昨日闯关被枷的山东商人,他们身上戴着百十来斤的刑具,头颈半吊着站在站笼里,一昼夜水米未打牙,又吹了一晚上的海风,才一天人就已经半死不活了,眼见得活过今日都难。至于后面那几个站笼里的人早就没了气息。
“我呸,官府砍脑袋还要过上几堂,皇帝老子不批,就是知县大老爷也不敢随便杀人。这可倒好,说枷死就枷死,也忒不拿人当人了。”刘黑塔第一个忍不住,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
“噤声!”常四老爹连忙压制义子,“这可不比镇上,等入了关随你说,现在不要意气用事。”
车队到了关前,守关的士兵尚自哈欠连天,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么早就要入关,赶着奔丧哪。”
刘黑塔听他嘴里不干净,把眼睛一瞪从车上蹦下来,常四老爹赶紧拦在他的身前,满面赔笑道:“军爷,大清早的辛苦你了,这点小意思,您老留着和弟兄们买包茶叶。”
十两银子的一个红包递上去,守关的态度自然大不相同,那小头目眉开眼笑:“算你识相,不过,”他话风一转,“想来你也听说了,我们这儿的曹守备办事最严,要是咱们没查出来被他查出来,大家都要挨棍子。所以你的车队我们还是要查,只要没问题,就尽快放你们出关。”
“那是,那是。”常四老爹哈着腰,脸上挂着笑。
“车上都是什么啊?”
“鱼,都是鱼。趁新鲜赶着入关卖个好价钱。”
“嗯。”小头目不置可否地围着大车转了一圈,指挥着手下的士卒,“你们上去检查检查。”
几个士兵跳上车去,掀开车盖子,用长枪在水里搅了搅。那鱼本就被浓盐水“杀”得难受,盖子一开,又被一搅和,噼里啪啦直往外蹦。
“头儿,是鱼,几辆车都是鱼。”
小头目也不答言,解下佩刀,用刀鞘在车身上敲打了几下,又俯下身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几辆车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