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要出价,就出个让人无法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价(第10/13页)

巴图含含糊糊地说:“古老板,算你厉害,那你说,要如何交易?”

“简单!”古平原提出的交易方法,是谁也想不到的。

古平原要求巴图用小舢板将一万银子的货款送到船上,之后古平原带着众人将货物卸到对岸。然后用一艘空下来的船装上骆驼,顺流而下,待到下游渡口再上岸,且将货船留下,驼队众人即刻飘然而去。

“就是这个法子,巴图老爷觉得如何?”

巴图都要气疯了,他万没想到古平原如此机智。正想喝骂,铎山从后按住他的肩膀,巴图回过头去,见铎山冲着自己点了点头,意思是要自己答应下来。

巴图疑惑地一皱眉,铎山的神情却是不容置疑。巴图只得转回头,对河中央的古平原喊道:“古老板,就这么说定了,我巴图光明磊落,你说怎么交易,我都听你的就是!”

刘黑塔与老齐头听见这一说不禁喜动颜色,古平原却知道巴图诡计多端不能大意。好在只要按照自己的计策走,船在水里,料他们也搞不出什么花样。大不了将船靠在对岸,骑上骆驼逃,隔着一条大河,想追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听老齐头一声吩咐,伙计们打叠精神,将船上的药草都卸在了对岸,然后又用一艘空船装上骆驼。为防止巴图抓人质,古平原和老齐头等几个驼队首领都没有上岸。等着巴图叫人送来一张崭新的万两龙头银票,一个伙计取了回来,老齐头验看无误,冲着古平原点了点头。

古平原这才拱拱手,站在船头笑道:“这一趟辛苦巴图老爷了,再会再会!”

这正是方才巴图在客栈里向古平原说的话,此番拿来用,这个现世报可是真快。巴图气得直咬牙,眼睁睁看着古平原的船沿着斡难河顺流而下,回身问铎山:“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不错,事情是解决了,可一万两银子也没了。费了几个月的劲儿,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铎山脸上现出阴狠的表情:“你没听之前那姓古的说再会吗?你放心,用不了一天的时间,我准能让你再见到他。”

“是吗?”巴图不太敢相信铎山的话。

“那当然,这些山西商人自以为得计,可惜他们不了解这里的地理水情。斡难河只有在乌克朵一带河水还算是湍急,自然船速较快。可是到了三十里之外水流平稳,就是下水拉纤,那船也走得慢悠悠的。”铎山是行军打仗的行伍出身,又奉命驻守此地,自然对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

“他们还以为能顺流而下急速跑出几百里,待见到船行不快,自然就会在附近的码头弃船登岸,骑上骆驼走。我看他们应该是在……胡杨码头!必定是在此处下船!”

“那就好办了,带上人马,把他们都抓住,杀了喂鱼,把银票抢回来。”巴图瞪着眼睛。

铎山摇了摇头:“说到打仗,你可真是外行!胡杨码头地势开阔,一个不留神跑出去几个,那就是心腹大患。再说码头那地方人多眼杂,怎么能做这种灭口的事儿?最重要的一点,我至少要抓一个活口。”

“抓活口?为什么?”巴图不明白铎山的用意。

“我听从黑水沼一路押驼队过来的军官说,这支驼队可不止这些人。说明他们怕被一锅端,已经兵分两路而行。要是我们不抓个活口,就无法得知其余那一路人的动向。斩草必须除根!”铎山将手向下虚劈。

“对对对!你想得真周到!”巴图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派快骑在后面撵上他们,你和我带上亲兵就在后面几里地远远跟着。一旦看准了他们要往哪条路上走,就利用快马迂回过去,找个稳妥的地方设口袋阵。只要他们钻进来,哼哼,不管是生擒还是歼灭,那就随你我的意思了。”

乌克朵东门外有一处十里亭,亭内建有康熙年间勒制石碑。据碑文记载,康熙二十七年,漠南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率五万大军奔袭巴彦勒格,土谢图汗为掩护部族老幼,率两千死士在十里亭迎战。结果两千兵卒无一撤退,全数牺牲在此,土谢图汗为免被俘受辱,也挥刀自刎。

再后来土谢图汗的女儿宝日龙梅格格乔装乞丐,千里奔赴京城向朝廷求援,却在民间偶遇微服的康熙。康熙欣赏她能全父志,遂发兵准噶尔,一仗打了八年。康熙三次亲征,终于击溃噶尔丹,夺还了柯尔克蒙古的草原。宝日龙梅感念康熙为父报仇,自愿入宫为妃,育有一子,便是后来九王夺嫡时帮助雍正登基、立下大功、被封为铁帽子王的十三阿哥胤祥。

这些事情就像提线木偶,一拎就是一串。其中的恩怨,却又都早已随着斡难河水东逝远去,仅留下一个斑驳的石碑供后人凭吊。

此刻石碑前正有两人在追思忆古,其中一个中年人是蒙古牧民的打扮,身穿皮袍,头戴皮帽,粗壮的五短身材,微微有些罗圈腿,手指关节处都是厚茧,一看便是多年骑射留下的痕迹。

另一老者却是中原人氏的穿着,棉袍长衫,手里一支竹节拄杖,面容清癯,双目有神。老者手抚石碑,感叹道:“从康熙三十五年立碑到今日,一百五十多年了,当初在这里血染沙场的将士尸骨早已化为尘土。所谓成为王,败为寇,其实就算噶尔丹没有败,到今天还不是黄土一抔。他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造了那许多杀劫,此刻只怕是在地狱受苦。”

中年蒙古人听了,先是半晌不语,后又沉重地说道:“这话说得深了,我品着滋味,怕不是在教训我。”

“哪里,哪里。老朽不过是怀古追思,一时心有所感而已,并非另有他意。”老者微微一笑。

中年蒙古人苦笑道:“但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此地此景,这番话叫我无言以对,为一己之私而造万千杀劫,确是不该。噶尔丹虽是我们部族的仇人,但前车之鉴应该记取。”

老者抚须颔首:“嗯,方从修罗场上归来,就能有此心得,也算不易了。”

中年蒙古人又道:“其实我们蒙古人生长在草原,心胸最是宽广。这一次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今后漠北漠南还是亲如一家的兄弟。绝不会做面上笑,背后捅刀子的事情,这一点您大可以放心。”

老者刚要答言,从旁边却传来一声怪里怪气的插话:“蒙古人当然不会背后捅刀子,不过要杀人,除了刀子还有的是办法。下点毒药啦,弄条绳子把人勒死啦,这不都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戏吗?”

老者闻听便是一皱眉,中年汉子更是勃然色变,向旁看去却是一队正在亭边歇脚的驼队。

这一队驼队正是孙二领房带领的,他们听从古平原的安排,从乌克朵东门出来,马不停蹄跑了十多里,稍歇一歇还要继续赶往漠南。本来他们与亭中的二人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此刻驼队伙计人人憋着一股子气,听了亭中人说什么“蒙古人心胸宽广,不会背后下刀子”的话,心中俱不忿。有个伙计平时就爱阴阳怪气地嘲讽人,这时候忍不住多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