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要出价,就出个让人无法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价(第4/13页)

“嗯?”王爷心里疑惑,见常玉儿昏迷不醒,忙叫过随军郎中,军医看后回禀:“王爷,这女子好像是坠马时撞到了头,故此昏迷。至于什么时候能醒,那要看调养得如何。”

“哦。”王爷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军医又道:“王爷,她口中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小人不懂汉语,故此听不分明。”

柯尔克王爷自幼随父在北京住过些时日,懂汉话而且很是纯熟,听军医这么一说,稍稍俯下身子,果然常玉儿虽然昏了过去,可是气息微弱地翻来覆去念叨着几个词。王爷仔细听了听,听出来了,常玉儿竟一直在说:“乌克朵……瘟疫……药……”

王爷听清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漠北与漠南顺利停战结盟,固然是因为朝廷派大员下来和息。但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始终挂心后方的疫情,不愿把这场仗拖延下去,所以双方在合谈的时候,漠北做了许多让步。一旦和议成了,瘟疫就变成了王爷心中的第一等大事。现在听一个莫名其妙闯到校场里的汉人姑娘嘴里念叨着这么几个词儿,王爷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来人,把她带到我的大帐里,找人好生伺候调治。一旦醒了,立刻报给本王。”

“是。”

“还有,我现在就向漠南的几个王爷辞行,不随大军一同班师,今晚连夜起程,轻车简从返回巴彦勒格。”

“是,请示王爷,这女人带不带走?”

柯尔克王爷略一犹豫:“弄一辆马车,不管她醒不醒,都与本王一起走!”

古平原与乔松年藏在客栈旁的一条暗巷内,眼瞧着客栈老板冲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去哪儿,可是客栈里只住了自家的商队,不用问必是出了什么事儿。

二人对视了一眼,乔松年道:“古老板,咱们都在这儿转了大半天了,可就是进不去,这些蒙古兵守得太严了。”

古平原绷着脸沉思片刻,忽地破颜一笑:“只有等机会了。”

“就这么干等着?”乔松年急道。

古平原倒是能稳住心神,问道:“一起走了个把月,只知道你的姓名,却还没叙过年齿,依我看,你像是比我大着几岁。”

乔松年一愣,没想到这个关头古平原还有心情扯闲,回道:“我是道光十年的人。”

古平原点点头:“那比我大着八岁呢,看不出你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哼,而立?”乔松年忽的大是感慨,“学未成,名未就,而立两字不过是打在脸上的两记耳光罢了。”

他这般牢骚,古平原倒不觉意外,微笑道:“几日朝夕相处,我已经觉出你不是寻常伙计。”接着把那日悬济堂众伙计齐声“推荐”他的事情讲说一遍。

乔松年一哂:“我早就猜到如此,他们巴不得我死在蒙古才好。”

“这又是为何?”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且容不得鸿鹄有志,否则岂不衬得他们猥琐渺小。”乔松年翻翻眼皮,不屑道。

就此谈下去,古平原才知道,原来这乔松年身上尚有秀才功名。只是乡试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中,祁县老家重商轻文,他家里又贫,一心只想读书,弄得家里连隔夜粮都没有,要四处去借,时间长了妻子四邻都没有好脸色。后来妻子央求人替他到悬济堂找了份伙计的差事,他却自觉与整日钱眼里打交道的生意人难以相处,也不与人交往,闲来便用医书的书皮包着四书五经看。时日久了,竟惹得众伙计人人厌憎。

“当今之世难容清高之才,不过天生我材必有用。乔兄一时困窘,倒不必萦怀于心。”

“乔兄?”乔松年抬起头,困惑地看一眼古平原。

“实不相瞒,古某以前也读过书,虽然也是学业未成,不过还知道尊崇读书人。乔兄虽在商户却不忘经史,今日种种正应了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来日必有成就。”古平原说得很是诚恳。

大概乔松年自从委委屈屈地当了伙计之后,就再没有听过如此知心的话了,一时间激动莫名,眼角慢慢淌出泪来。

古平原正要安慰几句,忽听从街角传来大批马队的嘈杂声音,抬头一望,顿时心头一紧。

客栈老板气急败坏跑到巴图府上报信,他可不敢说别的,只说驼队中人不许王府的大夫进古平原的房间。就这一句话就够巴图想半天的了。

铎山统领也在座,等巴图斥退客栈老板之后,铎山一拍桌子:“我就不明白,当初在黑水沼畔黑了他们多好,完事把药材抢过来,尸首往沼泽里一丢,神不知鬼不觉。你偏不肯,还把人弄到乌克朵来了。”

“我不是想着撒撒灰迷迷外人的眼嘛,让王城里的人都知道到山西买药确有其事,也免得将来有人起疑心撺掇王爷查账。”

“哼。你那都是后话,眼前怎么办?听客栈老板话里的意思,他也疑心那驼队的领头人跑了。”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巴图这边查了三天,把巴彦勒格以及附近的卫城和牧场大大小小的蒙古包都查了个遍,就是查不到茅尾草的去向,心里直冒火。此时他半点耐心皆无,决定今夜就把山西驼队的事情解决,以免夜长梦多再起风波。

“这件事你不便出面。”巴图道,“借我一队兵,我现在就带着大夫再去客栈。不让看也得看,要是人真跑了,就借着这个由头,说他们意图行骗,亮出官家的身份把那批药材没收。”

“要是没跑呢?”铎山跟了一句。

“没跑更好,今晚就得卖药,不卖我就抢!”巴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起先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乌克朵虽是卫城,毕竟与王城近在咫尺,传扬出去恐怕有麻烦,但现在却把心一横,决定不再等待驼队服软。

铎山满意地点点头:“你早这么想就好了,也不至于拖了这么久还弄丢一味药材。你先把五加皮事情解决了,这边我再多调人马,像篦子似的筛上三遍,这茅尾草就是藏到地底下,我也一定把它翻出来!”

二人商议停当,巴图带了人来到客栈,这一次气势可不小,不止步兵,还带来了马队,马蹄声响,刀枪互撞,人声马嘶,离着老远就能听见。

老齐头虽说是走西口的经验丰富,但从来不和官府硬碰硬,面对这种情况也是六神无主,急得团团乱转。

刘黑塔却不管那些,他守着楼口打定了主意,今天无论是谁,敢上楼去闯古平原的房间,都要先问问他手中的九节链子鞭。

巴图在客栈门口下了马,带着底下人风风火火一进来,就看见活似凶神恶煞一般盯着自己的刘黑塔。他先不理会这莽汉子,开口问老齐头:“你们驼队的当家人呢?那个姓古的,叫他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