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乾隆皇帝到扬州(第7/8页)

况且,你们发展壮大了,国库所得课银也多,遇有大事,你们还能急公捐输,很了不起。好像是在康熙爷时吧,你们还在整个大清盐业界发出首创,办起盐义仓,专门救助那些遇上灾厄的商人,帮他们走出泥潭,重整旗鼓,这不仅是善行义举,而且不乏远见卓识呀。朕赞成你们的做法。朕放眼看了,盐商、茶商、粮商,大清的这三套马车,当中最强悍的一支,首数你们扬州盐商。朕衷心希望你们进一步发展壮大,要知道,你们的壮大,就是大清国的壮大,就是朕的壮大。”

康世泰眼中亮亮地泛起泪花:“微臣牢记圣谕,来日定当不辞劳苦,尽心业盐,为圣朝效尽铅驽!”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乾隆举杯也喝了一口,抚慰道:“朕来之前就听说你了,朕很看重你。你为人勤勉踏实,是当今扬州的盐业巨子,朕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朕这次南巡,你建园子,造白塔,为朕做了大量工作,朕很开心。前些日,你们的卢大人上奏折,说南方人口激增,食盐供给不足,朕成全你们,让山东清吏司给你们增拨了二百万盐引。这既是解决现实问题,也是对你们接驾有功的奖励。另外,朕有个想法,朕这次南巡,扬州盐商共计捐银两千万两,估计用到最后尚有余数。朕想这余下的银子也不要入库了,全交给你,由你作为盐业资本,朕每年只收二分利息,朕下次南巡再用它们,康商总以为如何?”

康世泰激动万分:“圣上如此厚爱,微臣不惜糜肝碎胆,报效天恩!”

乾隆令纪晓岚将匍匐在地的康世泰扶起,和缓地问道:“据朕所知,当今盐路关卡很多,不正之风盛行,你打滚在基层,最熟悉情况,是这样吗?”

康世泰迟疑道:“回圣上话,以微臣看来,情况还好,纵偶有私弊,那也只是碧玉微瑕。”

乾隆笑了:“罢了罢了,你大可不必搪塞,朕不是聋子瞎子,朕早已派人微服私访,这次晓岚作巡前御史,朕也交给了他访察的任务,朕是清楚的。”

餐毕奉茶。一丫环呈上戏单,康世泰请乾隆点戏。乾隆是个戏迷,所有戏目全装在肚里,随口说:“唱个《白蛇传》吧。”

唱的是昆曲,唱腔娴熟纯正,表演委婉细腻。

“这个班子从哪请来的?”乾隆问。

康世泰答:“是微臣家班,不知可入圣上法眼?”

“好得很,家里蓄有这样的戏班,真是好福气呀。”

卢雅雨插言:“圣上有所不知,康商总不只蓄有家班,而且雅俗兼备呢。”

乾隆饶有兴趣:“此话怎讲?”

卢雅雨微笑:“刚才丫环呈上的戏单圣上未看,看了就知道了。”

乾隆觉得奇怪,伸手要那戏单,坐在旁边的康世泰连忙将戏单呈上。乾隆仔细一看,这戏单象牙质地,做工十分精细,滑滴滴如同器玩,上面不仅刻着戏名曲目,最上面还分别标着“德馨班”、“春芳班”字样。转脸问康世泰:“这两个班是怎么回事?”

卢雅雨代为解释:“这是康府戏班的名字。德馨班是雅部,唱的昆曲,属阳春白雪。春芳班,是汇聚京腔、秦腔、弋阳腔、梆子腔、罗罗腔等各个地方戏的名角,组建的一个花部戏班。春芳班因融汇吸收各家之长,其辞质朴,其音慷慨,使得上至达官士人,下至农夫渔樵,递相传唱,名气十分了得。”

乾隆感叹:“原来这么回事。一个康府能有雅俗两套戏班,真是罕见。朕只是想,扬州有如此好的山水,如此好的美食,如此好的戏曲,在此即使做一平头百姓,也好福气呀。朕羡慕你们!”

纪晓岚道:“全赖圣主盛德隆恩!”

卢雅雨灵机一动道:“微臣不揣冒昧,斗胆进一言。明年圣上七十华诞,康商总不妨精选一个好的戏目,由德馨班与春芳班分别演练,选出优者,至圣上华诞之日送到京城,以供宸赏!”

康世泰没想到亲家翁如此给自己创造良机,更没想到纪大人竟又跟着击掌相和:

“好主意!真是好主意!”李贵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嘀咕:这两个家伙合成一气,直把他康世泰往云天上护送,也太过分了。两眼盯着乾隆,只看他怎么说话。

乾隆开心道:“好呀,朕到时候,就专等康商总的好戏了。”

康世泰一迭声道:“微臣一定尽心竭力把戏排好,届时进京给圣上祝寿!”

这一夜,康府戏亭里的白娘子一直缠缠绵绵唱,乾隆好精神,竟把《白蛇传》

一直听到底,才坐着銮舆回宫。

月华如水,寒露满天。天宁寺行宫后面一角凉亭,乾隆与和珅坐在里面品茗闲话。

乾隆:“爱卿此番随朕南巡,有何感受?”

和珅:“当此天朝圣世,海晏河清,微臣沿途所见,均是灵山秀水,锦绣繁华,实在令人情怀大畅,欢欣雀跃!”

“爱卿以为扬州如何?”

“扬州?自然更是锦上之花,箧中宝珠了。”

“爱卿所言极是,朕真想把它带回紫金城,经常玩着、看着呀。这些扬州盐商,了不得呀。只是今晚酒桌上,那个康商总对盐政过于溢美,不对呀。”

和珅:“两淮盐政之弊世人皆知,康世泰一介商民,胁于圣主天威不敢坦言,纯属正常,不能怪他。”

“也是。爱卿日下微服巡察,所获甚多,不妨说些给朕听听。”

和珅:“就微臣所见,当今盐政,其弊首在盐路不畅,关卡过多。远的不说,就说泰州到仪征这一段,检查收费多达六处:海陵的泰坝、谢家铺,扬州的湾头闸、北桥、南门钞关,仪征的天池。如此叠床架屋,原因无他,乃冗吏过多。据微臣粗粗统计,两淮大小盐官多达两千四百余。冗吏多则关卡繁,关卡繁则贪弊重。盐商们面对如此重压,不得不各显神通,将大小盐官不同程度拉下水,成为他们的代言人。其结果是,或逃税费,使国库蒙损;或加价盐斤,坑害百姓掏钱;或勾结盐匪,以求不法暴利。盐官们肩负使命不得不问,但所谓治理整顿只是隔靴搔痒,做做表面文章;或者干脆不闻不问,故意逃避。更有甚者,互为表里,上下其手。”

乾隆:“果然这么严重?”

和珅:“就这么严重。只是不知圣上打算作何处置?”

乾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先稳住,不必惊动呀。扬州盐商如此拉拢腐蚀我大清官吏,实在可憎,但他们每年向大清国库缴纳一千多万两银子,接近整个国家税收的三分之一,也功不可没呀。只是这帮手持权柄的盐蠹,食朕之俸禄,负朕之厚望,实在可恶!”

“圣上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