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乾隆皇帝到扬州(第8/8页)

“朕都考虑过了,只是当今盐政李贵,是乌可里汗王爷的内侄,如若动手,必将地动山摇。”

“可以先把他调回京城,撇开干系,然后下手。”

“是一个办法。不过,还是先按一按吧。”

“今天游高旻寺,净能法师对圣上有一谶话,微臣一直泠泠在耳。”

“爱卿是指法师说的‘富可敌国’一语?”

“正是。据微臣调查,扬州盐商总资产逾七千万两,这个数,正是大清库存的总和,全国一年财政收入的两倍,这是个什么数字呀!”

“朕知道,他们一个个比着赛着建瑶池,造美园,吃的盛肴美馔,住的华堂美屋,成天还有一帮艳女娇娃侍候着,是太奢侈了。”

“不只是奢侈,以微臣之见,其势力之大,足可颠覆地方衙门。”

乾隆笑道:“此不足虑也。依朕看来,两淮盐商,都是朕的儿儿孙孙,朕给他们一房一院快快活活住着,实在是因为他们为朕所为,为朕所用,很让朕满意。究其实,他们不过是朕上驷院的一批马匹,长得越是矫健肥壮,越能为朕驰驱。看看这些年,修黄河,开道路,赈灾民,平边患,哪一样扬州盐商不做奉献?朕需要他们呀。他们都是朕的臣工,对朕十分有用。”

“圣上言之有理,微臣只是担心他们过于庞大。”

“过于庞大?从古至今,可有哪个养猪的担心自己的猪养得太肥?”

“圣上高瞻远瞩,英明卓见!”

扬州小秦淮边的绿杨村茶馆,热热闹闹,茶香飘溢。老茶客们逛进来,老位置上坐下,点一壶茶,叫两只盘碟,吃吃喝喝聊聊看看,能泡上一天。茶喝得色淡了,叫一声小二,再换一壶,盘碟里空了,重上两只。坐在茶馆,就跟坐在家里一样,舒服,自在,惬意。

这一刻是辰牌时分,众茶客们一边品茶吃点心,一边就乾隆这一次巡幸扬州七嘴八舌议论着。靠楼梯处,一个尖脸茶客神秘兮兮地对身边的一位扁脸茶友说:“你晓得呀,出了一件怕人的事!”

扁脸茶客受到诱惑:“什么事?”

“昨儿运河边上射死一个女人!”

扁脸茶客大惊:“怎么回事?”

“昨天下午,乾隆爷离开扬州的龙船行到塔湾,岸上骑马的侍卫见大田草棵里有人影,二话没话,立刻开弓放箭,一下就射死了。”

“这女的在干什么?”

“割草。”

扁脸一脸惶怵,手指压到嘴上轻“嘘”,暗示尖脸不要再讲。

一个着青绸长衫的人进来,拣了张茶桌坐下,咋咋呼呼道:“不得了,不得了,又出新闻了!”

坐在临窗茶桌上的泥金团花长衫问:“什么新闻?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刚才我从东圈门大街过来,老远听到哔哔叭叭炮仗响,惊天动地的,一条街都是硝烟味。我就想呀,这是办大事了,哪家呢?走到近前细看看,还了得!

是康府!”

“你是说康商总康世泰家?可是又娶姨太太了?”

“错,是立碑亭,换门额!”

“碑亭?什么碑亭?”一个提着鸟笼的茶客插嘴问。

青绸长衫慢慢呷口茶,放下盖碗,故意卖起关子,不急不慌道:“乾隆爷给他家园子做了诗,不得了的赏赐呀,他康商总连夜找人,将它勒石刻碑,专门建了一座碑亭,今儿是落成典礼呀。”

一位学宫里的先生说:“这事在下最清楚。康商总为了这块诗碑,请了本城最好的石匠王二胜,给他的工钱是,一个字十两,诗是七律,七八五十六,整个花去五百六十两银子。这还不算多。袁大才子袁枚你们知道吧?我的一位学兄跟他熟,他昨天告诉我,康商总为了在诗碑后面题一段跋,让他的三公子请了袁枚,袁枚似乎不大愿意,就写了两句:‘丙辰年秋日,圣主乾隆临幸康府个园,作诗记快,立此碑以永奉。’总共二十五个字,你知道给袁枚多少润笔?两千五百两。”

茶客们一个个张口结舌。

一茶客说:“听说皇上还定了他家戏班,明年进京贺寿。”

又一茶客说:“这话一点不假,康府的翟大管家到船行雇了船,说就这几日到南方采买戏子。”

邻桌一位茶客问青绸长衫:“你刚才说的是诗碑,那门额怎么回事?”

青绸长衫被冷落了半天,见人又问,来了劲头:“换了,换了,他家原来的门额上就‘康府’两字,现在换成一串字了,叫什么‘赐封内务府奉辰苑卿康府’。”

有人一拍脑袋:“对了,这是个官名,挺大的一个官名,乾隆爷赏给他的!”

又一个白胖子接话:“岂止赏官,还赏银子呢,你们没听说吗,乾隆爷在他家喝酒一高兴,给了他一大笔帑银,专做业盐的资本!”

“不得了,他康老爷子本来就财大势大,如今又成了身穿官服、头戴花翎的朝廷命官,这以后看到他该怎么称呼呀?”

“你烦的哪一家的神,该烦的是扬州大大小小盐商们。”

“说得对,这日后,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