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5/12页)

希特勒摆了摆手,意图否定这样的说法。“妇人之见。”他说,“为祖国的荣耀而牺牲应当感到骄傲和自豪。皮尔特,你应该尊敬那段环绕在你父亲脑海中的回忆。”

“但他自从退役后,”皮埃罗说,“就像变了个人。他做了一些可怕的事。”

“比如?”

皮埃罗并不愿意回想起父亲当时的所作所为。他低头看着地面,冷冰冰地述说那些令人心寒的场景。元首神色平静地听着他说完后,只是摇摇头,好像这一切都无关紧要。“我们总有一天要收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他说,“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尊严和我们的命运。记住:我们,是奋起抗争的一代,也会是大获全胜的一代。”

皮埃罗点点头。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法国人。他开始长个子,最近又收到两套量身定制的新制服。他开始确信自己就是德国人。就像元首曾经说的:总有一天整个欧洲都会臣服于德国,国籍的概念也会随之消失。“欧洲总有一天会一体化,”他说,“服从于同一面旗帜。”说着,他指着手臂上戴着的十字勋章说,“就是这面旗帜。”

元首去柏林前,从自己的藏书室里挑了一本书送给皮埃罗。皮埃罗小心翼翼地念出这本书的标题。“国际犹太人——”他一字一句地说,“世界上最重要的问题。亨利·福特著。”

“看名字便知,这是个美国人写的。”希特勒解释道,“但他熟知犹太人的本性,明白犹太人的贪婪,知道犹太人发财的勾当。依我看,福特先生不应该再制造汽车了,他应该去竞选总统。他是个能与德国达成共识的合作伙伴,是个能与我一起共事的朋友。”

皮埃罗收下了这本书。他试着不去想安歇尔是个犹太人,但他能肯定的是安歇尔并不是元首所描述的那种犹太人。他并没有立刻翻阅这本书,而是暂时把它锁进了床头柜里。随后,他又捧起了《埃米尔和侦探们》开始读。这本书,总能勾起他的思乡情绪。

几个月后,连绵的群山和上萨尔茨堡的山丘都笼罩在深秋的寒意里。恩斯特把布劳恩小姐从萨尔茨堡接到贝格霍夫。布劳恩小姐这次来,是为了迎接几位贵客。但埃玛拿到贵宾定制的菜单时,却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依我看,他们可一点儿都不挑剔!”她挖苦道。

“他们向来依从最高规格。”爱娃说。她已经忙成一团,一边走一边催促着每个人:“元首说,应该给他们……哦,皇室级别的待遇。”

“恺撒·威廉退位后,还有谁对皇室感兴趣。”埃玛低声嘟囔着,接着便坐下,开始写向贝希特斯加登的农场订购配料的单子。

“还好我今天在学校。”上午课间时,皮埃罗和卡塔琳娜聊起这个话题,“家里的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赫塔和安吉——”

“谁是安吉?”卡塔琳娜问。皮埃罗几乎每天都会和她“汇报”贝格霍夫的近况。

“是新来的女佣。”皮埃罗解释说。

“又请了一个女佣?”她摇着头,问道,“他到底需要多少个女佣?”

卡塔琳娜的问题让他有些不快。他喜欢卡塔琳娜,但却不能接受她对元首的嘲讽。“布劳恩小姐把威廉敏娜赶走了。”他皱着眉说,“安吉是来顶替她的位子。”

“那么元首在贝格霍夫又会围着谁转?”

“今天早上整座房子都乱七八糟的。”他岔开话题,自顾自地说。他曾经和卡塔琳娜说过格莉的故事,也说过埃玛猜测威廉敏娜让希特勒想起格莉。但皮埃罗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告诉卡塔琳娜这些事情。“为了把灰尘打扫干净,书架要清空;为了把灯具里里外外擦亮,所有灯罩都要被拆下来;每一张被单都要洗净、晒干、熨平,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为了那些愚蠢的人,”卡塔琳娜说,“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贵宾到达的前一晚,元首回到贝格霍夫,把房子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他对大家辛苦劳作的成果很满意,这让爱娃松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碧翠丝把皮埃罗叫到房间,仔细检查他的德意志少年团制服是否符合元首的标准。

“非常好。”她用赞许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皮埃罗,接着说,“你又长高了不少,我担心这套制服对你而言会不会还是短了些。”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是安吉。她把脑袋凑了进来。“很抱歉,小姐。”她说,“但是——”

皮埃罗转过头,学着爱娃曾经那样,对着安吉粗鲁地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指着走廊说,“快滚!没看见我姑妈正和我说话吗?”

安吉吓得目瞪口呆,她愣了一会儿,又后退几步,静静地关上门。

“你没必要这样跟她说话,皮尔特。”碧翠丝姑妈说。她同样被皮埃罗的语气吓了一跳。

“为什么不行?”他问。尽管他也对自己刚才的强势感到诧异,但他却陶醉于这种服从感。“我们正在说话,却被她打断了。”

“但这样很粗鲁。”

皮埃罗摇着头,他不同意这种想法。“她只是个女佣。”他说,“而我,我是德意志少年团的成员。碧翠丝姑妈,你看我的制服!她得像尊敬军人或官员一样尊敬我。”

碧翠丝站起来走向窗边,望着远方的群山和眼前飘过的云朵。她双手扶着窗台,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往后,你还是不要总和元首待在一起了。”终于,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侄子说。

“为什么?”

“他很忙。”

“就是这样一个大忙人,说在我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潜力。”皮埃罗自豪地说,“而且,我们会聊些有意思的事情。他很愿意听我说话。”

“我也愿意听你说,皮尔特。”碧翠丝说。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只是个女人。当然,祖国少不了女人。但德国的伟业,应该交给像元首和我这样的男人来完成。”

碧翠丝挤出一丝苦笑。“你,这是你自己的看法吗?”

“不。”皮埃罗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觉得不太对劲。毕竟,妈妈也是女人,而且还是个能分辨利害的聪明女人。“这是元首告诉我的。”

“你现在已经是个男人了?”她问,“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大人?”

“再过几周,我就九岁了。”他说着,站直身板,生怕不能充分展现自己的身高,“而且你自己也说,我越长越高了。”

碧翠丝坐在床上,拍拍被子,示意皮埃罗坐在她身旁。“元首通常会和你聊些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