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二致的抉择(第21/22页)
他看了看表,表示自己这就告辞吧,跟劳伦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他说他已经决定去做的事情可能会让她感到不舒服,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克莱恩夫人看着他一个人沿着小道越走越远。他穿过停车场,最后钻进了自己的小车。
格林大街人行道两旁排成一溜的大树被绿叶压弯了腰。这个季节,哪里都是五颜六色、缤纷灿烂。一幢幢维多利亚式建筑的小花园里到处开满了鲜花。教授摁响了劳伦家的门铃,然后爬上了楼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装出最严肃的样子告诉她,她暂时被停薪留职了,接下来的两个礼拜,她绝对不可以踏进旧金山纪念医院半步。劳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类似这样的处理意见本来应该交由专门的纪律委员会来决定,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是可以为自己做出辩护的。费斯坦请她先耐心听一听他的解释。圣佩德罗信使医院方面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已经成功说服对方放弃追诉的权利,可是布里松医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也可以撤诉,但是有条件,那就是要对劳伦进行一定的惩罚,以儆效尤。两个礼拜强制性不带薪休假,这已经是他能为她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如果不尽快平息事端,后果可能会更加严重。尽管心里面只要一想到布里松过分的要求,就会油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尽管觉得像这样的混账同行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竟然可以丝毫不受惩罚,这实在是令人愤恨不平,但劳伦心里面其实很清楚,她的教授这是在挽救她的职业生涯。
她最终让步,接受了处罚。费斯坦要她发誓一定严格遵守规定: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会靠近医院,也不跟相关医疗组的成员取得联系,甚至就连医院对面的巴黎人咖啡馆,这段时间,她最好也不要去。
劳伦问他,那这两周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她能做些什么吗?费斯坦带着笑回答:“这一次,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劳伦看着她的教授,既充满了感激,心里面却又很生气。她得救了,但同时也输了。这一番谈话持续了还不到一刻钟。费斯坦开始恭维她房间里面的布置,还说什么这比他原来想象的更像是一个女孩子的闺房。于是,劳伦很严肃地伸出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然后,在他们来到电梯对出的平台时,费斯坦又补充道,他已经嘱咐医院的电话总机不要转接她打过来的电话,在受纪律处分期间,她不能参与任何与医学有关的工作,就算是打电话也不行!相反,利用这一段时间,她倒是可以通过网络教学好好补一补之前落下的最后一点医学课程。
重新上路以后,费斯坦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一直在不停吞噬他生命的癌症刚刚又发作了。利用等红灯的机会,他揩了揩额头不断淌下的汗水。紧跟在后面的司机不耐烦了,拼命摁着喇叭,想要提醒他继续往前开,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觉得自己连踩油门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位老医生摇开了车窗,张开大口,用尽全力呼吸,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新鲜的空气。可是,疼痛感还在不断地加强,他的视力都开始模糊了起来。拼尽最后一点气力,他换了挡,终于慢慢把车停在了一家花店前面为顾客预留的车位上。
关掉引擎之后,他解开了领带,松掉衬衣领口的纽扣,把脑袋搁在了方向盘上。等到冬天,他打算带着诺玛去阿尔卑斯山再看一次雪,然后他们可以一直开车北上到诺曼底去。在那里,他从小就深受其影响、同样也是医生的姑父现在就长眠在一个墓园里,跟其他九千个坟墓在一起。终于,疼痛感渐渐地隐去,他重新启动马达,开车上路,心里面还在感谢上帝,幸亏这一次不是在他给病人动手术的时候发了病。
一辆灰色的奥迪朝着玛丽娜港区驶去。夜幕快要降临,气温慢慢降低。有不少美丽迷人的尤物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沿着游艇小码头边上的小道慢跑。而此时此刻,一位年轻的姑娘正带着她的小狗在这里散步。保罗把车停在了旁边的空地上,然后下车走到了那个姑娘的跟前。
劳伦还陷在沉思当中,保罗走过来打招呼把她吓了一大跳。
“我没想到会吓到您。”他说,“很抱歉。”
“谢谢您这么快就赶了过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好多了,他已经离开重症监护室,而且醒过来了,感觉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
“您跟值班的住院医师谈过吗?”
保罗表示他只是跟一位女护士打听情况,她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阿瑟恢复得很好。明天,护士就可以撤掉静脉注射,让他重新开始进食了。
“这是个好现象。”劳伦松开了牵着嘉莉的绳子。
小狗蹦蹦跳跳地追着几只海鸥跑远了。鸟儿紧贴地面,压着草坪超低空飞行。
“您今天是休息吗?”
劳伦向保罗解释说,由于出手救了保罗,她被医院处罚停薪留职两个礼拜。保罗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继续走了一段路,肩并肩,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我表现得就好像是一个懦夫。”还是保罗最后打破了沉默,“您那天晚上做的这一切,我都不晓得怎么感谢您才好了。全都是我的错。明天,我就去警察局,跟他们讲,这跟您完全没有关系。”
“您的行为就好像是一个高贵的骑士。布里松已经撤诉了,作为交换条件,他可以免遭处罚。读书的时候总喜欢坐在第一排巴结老师的那些家伙,长大了以后,恐怕也照样会逮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
“我很遗憾。”保罗表示,“现在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劳伦停下了脚步,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我可一点都不遗憾!在刚刚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面,我感到自己充满了活力,以前还从来没有过像这样的感觉。”
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前面有一个小卖部,提供冰激凌和饮料。保罗买了一瓶苏打水,劳伦要了草莓冰激凌甜筒。旁边的树枝上有一只松鼠引起了嘉莉的注意,它变着各种花样向对方示好,但人家却只是高高在上,斜着眼睛往下看。保罗和劳伦走到一张木头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之间的这一份友情,真好啊。”
“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除了他离开这里去法国生活的那一段时间,我们几乎就没有分开过。”
“他去法国是因为爱情还是去谈生意?”
“谈生意,更多的还是我的事情;至于他嘛,逃到其他地方去散心,这是他喜欢干的事情。”
“他这是在逃避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