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指间的珍宝(第7/25页)

“谢谢你,伊莎贝尔。我真的很感动,非常感动。”

“如果你不想去超市,我可以帮你买些简单的东西。我的意思是,去超市采购对你来说太累了。”

“你真好心,我知道可以在网上购物,但一直学不会。”

“没事,不用担心。我们会打理好一切。”

伊莎贝尔说到做到,她去帮另外一个人类买东西,而且付了账。回到家时,她说我看起来顺眼多了。

“真的吗?”

“是的,你看起来又像你自己了。”

ζ函数

“你确定已准备好了吗?”伊莎贝尔问我。这是第二个星期一的早晨,我正在吃这一天的第一块花生酱三明治。

牛顿眼巴巴地望着我,它可能要花生酱,不过也有可能要三明治。总之我撕了一块递给它。

“是的,我会没事的,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这时格利佛闷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讥笑我。这是他一整个早上发出的唯一的声音。

“你没事吧,格利佛?”

“事可多了。”他说,但没有就此扩展话题。他只是扔下没吃的麦片,气势汹汹地飞身上楼。

“我应该跟上去吗?”

“不。”伊莎贝尔说,“给他一点时间。”

我点点头。

我相信她。

毕竟,时间是她研究的主题。

一小时之后,我来到了安德鲁的办公室。自从删除了他寄给丹尼尔·罗素的电邮之后,这还是我头一遭来这里,这一次我不需要赶时间,尽可以不紧不慢地搜寻更多细节。身为教授,他的办公室每一面墙都码满了书。这样一来,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他,总能看到满眼的书。

我瞟了几本书的书名,大半都原始得咋舌——《二进制和其他非十进制数字的历史》《双曲几何学》《六角棋盘结构秘籍》《对数螺线和黄金分割》。

有一本是安德鲁的大作,上次来这里我居然没发现,名为《ζ函数》,封面上印有“校样本”的字样。我检查了一下办公室的门,它已锁好,随后便坐在椅子上细读。

不得不说,看这种书真让人沮丧。它的主题虽然是黎曼假设,但似乎全都是安德鲁的失败史,他想证明黎曼假设,但一再失败。他渴望解释为什么质数越往上走,数量就越少,结果不得要领。这时我才明白他渴望破解这一难题的心情有多迫切,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写完这本书之后,安德鲁终于证明了黎曼假设,可他盼望已久的名利却永远不会到来,因为所有的证据都被我一手毁了。黎曼假设和我们沃那多人的“质数第二基本理论”差不多是一回事,它可以使我们的生活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时我才有了深深的体会。它可以令我们随心所欲,星际旅行,在其他星球居住,变身为其他的生物,想活多久就活多久,搜索彼此的思想,彼此的梦境,诸如此类。

然而,《ζ函数》列出了人类已取得的所有成就,进化之路上一座座的里程碑,帮助人类逐步迈向文明的一项项技术革新。比如说最重要的发明——火,还有犁、印刷技术、蒸汽机、微型芯片,发现DNA。当人类取得这些累累硕果的时候,第一个为他们欢呼的当然是他们自己。但问题在于,他们从未取得宇宙中其他智慧生物所取得的技术飞跃。

是啊,他们能制造火箭、探测器和人造卫星,有的甚至能升空上天。然而说真的,数学给他们拖了后腿,因此有很多重大突破他们至今未能实现,比如同步大脑、发明有自由意志的电脑、自动化技术、星际旅游。读着读着,我渐渐意识到我毁掉了所有的这些机会,我扼杀了他们的未来。

电话响了,是伊莎贝尔。

“安德鲁,你在干什么?十分钟前你就该去上课了。”

她有些愠怒,但更多的是关心。对我来说,被人牵挂的感觉仍然奇怪而陌生。我没法完全理解这种关心,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很享受这种关爱。

“哦,我忘了。谢谢你提醒我。我马上走。再见,呃,亲爱的。”

注意影响。我们在听呢。

等式的问题

我走进演讲厅,这是一间特大号的房间,主要由死去的树木搭建而成。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扫过来,他们是学生。有的准备好了纸和笔,有的则端坐于电脑前,所有人都在等待学习知识。我扫描了一下教室,总共102人。这个数字总让人不安,因为它介于两个质数之间。我想摸清学生们的知识水平。你们知道,我可不想无的放矢。我看了看身后,这是一块白板,上面应该写文字和等式,但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我犹豫着,正当犹豫之际,有人觉察出了我的无助。后排有一个人,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他有一头浓密的金发,T恤上有一行字:“N=R×fs×fp×ne×fl×fi×fc×L,哪一部分你看不明白?”

他吃吃笑起来,为自己深藏不露的机智而得意不已。他大声喊道:“教授,你今天好像穿多了!”他笑得更奔放了,渐渐产生了传染性,狂放的笑声如野火一般蔓延至整个教室。顷刻之间,所有人都在大笑,也不尽然,除了一个人,一个女孩。

唯一没有笑的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有一头红色的卷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嘴唇丰满而诱人。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掩饰,坦诚得令人吃惊。那股率真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沃那多的死亡之花。她身穿开衫,正用手扭绞着发丝。

“安静,”我对其他人说道,“这很有趣。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现在穿着衣服,你们指的是那次我没穿衣服的光荣事迹,真的很有意思。你们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就像格奥尔格·康托尔[25]说科学家弗朗西斯·培根写了莎士比亚的戏剧,或者像约翰·纳什[26]产生幻觉,看见事实上并不存在的戴帽子的男人。这真的很有意思。人类的大脑是一片有边界、高耸入云的高原。不要把生命浪费在边界之外,那些发了疯的数学家够聪明吧,可他们一样会摔下来。这真的很有意思,是的。不过无须担心,你们不会摔下去的。年轻人,你们还在高原的中位,离高位还差得远呢。我很感谢诸位的关心,但我要告诉诸位,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今天穿了内裤、袜子、长裤甚至还有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