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缺陷 1961-1962年 第十一章(第9/10页)

“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玛丽亚说,“我崇拜你,永远不会对你说三道四,你必须明白这一点。说出你的感觉就好。”

“我想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自己太弱了,”他说,“民主党只有把南方保守议员统计在内才能达到简单多数。如果我提出民权法案,他们会倒戈相向——但这还不是全部。为了报复,他们会投票否决包括医疗保险在内所有我提出的立法案。就现在而言,医疗保险比民权更能提高美国有色人种的生活质量。”

“这意味着你就要在民权问题上让步吗?”

“当然不会。但我们在明年十一月还有中期选举。我会让美国人民选出更多的民主党议员,以实现我在选战时的承诺。”

“他们会吗?”

“也许不会。共和党人就外交政策问题对我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我们失去了古巴,失去了老挝,现在正在失去越南。我任由赫鲁晓夫在柏林中间树起了一道铁丝网。现在我已经被该死的共和党人逼到墙角了。”

“这也太奇怪了,”玛丽亚说,“总不能因为你在外交政策上的软弱就不让南方黑人投票选举吧。”

“所有国家的领导人都必须在世界舞台上表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不然他的目标一个都不会实现。”

“你就不能试一试吗?即便得不到通过,抛出一份民权法案看看大家的反应也好啊。至少这样人们才会知道你是言出必行的。”

他摇摇头说:“如果抛出了法案又得不到通过,我就会被人觉得任人可欺。这会造成连锁反应,导致我在其他问题上的决定也不会有多少人听。在民权问题上犯一次错都不行。”

“那我该对爷爷怎么说?”

“你告诉他,即便身为总统,做正确的事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总统在浴缸里站了起来,玛丽亚连忙也站了起来。他们帮对方擦干了身子,然后走进了总统卧室。玛丽亚穿上一件总统的蓝色棉内衣。

他们又一次做了爱。如果总统很累,他们会像是第一次做爱时那样蜻蜓点水。但这一晚总统的精力非常充足。他仿佛又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孩子。总统和玛丽亚躺在床上,像把外面的世界全都忘了一样相互嬉戏着。

事后,总统很快就入睡了。玛丽亚躺在总统身边,满心欢喜。她不想早晨来临,太阳出来以后她又要穿上衣服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她现在的生活就跟做梦一样,戴夫·鲍尔斯的电话就像是现实世界和梦想之间的开关,让她在两者之间自由穿梭。

玛丽亚知道有些同事必定在猜测她在干什么。她知道总统永远不会为了她而抛妻弃子,知道自己应该担心会不会怀孕,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又错又蠢,知道这种事情不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入戏太深,玛丽亚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乔治知道鲍比为什么兴高采烈地派他去找金牧师了。如果想对民权运动施压的话,找个黑人信使更有可能获得成功。乔治认为鲍比对列维森的判断应该没错,但他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并不是很满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帮凶之感。

亚特兰大阴雨连绵,天气很冷。维雷娜穿着一件黑色毛领的灰色大衣到机场接机。维雷娜看上去很美,但乔治还没有从被玛丽亚拒绝的伤痛中走出来,没有被维雷娜所吸引。“我认识斯坦利·列维森,”维雷娜开车带乔治穿过广阔的亚特兰大,“他待人非常真诚。”

“他是个律师,是吗?”

“他不仅是个律师,还在金牧师写作《奔向自由》的时候帮了很多忙。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联邦调查局说列维森是个共产党员。”

“在联邦调查局看来,任何反对埃德加·胡佛的人都是共产党员。”

“鲍比说胡佛是个舔屁眼的。”

维雷娜笑了。“你觉得他是认真的吗?”

“我不知道。”

“胡佛会是个同性恋软蛋?”维雷娜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真那样可就好了,现实生活可没有那么有趣。”

维雷娜在雨中驾车,把乔治带到了老城第四区,那里有几百家黑人店铺。这里每个街区似乎都有座教堂。奥伯本大街一度被誉为是美国最富饶的黑人街区,南方基督教领袖大会的总部就在这条街的三百二十号。维雷娜把车停在一幢二层红砖的楼房前面。

乔治说:“鲍比觉得金牧师很自大。”

维雷娜耸了耸肩:“金牧师对鲍比也是这个看法。”

“你怎么看?”

“他们俩都没错。”

乔治笑了,他喜欢维雷娜的一针见血。

两人快步走过湿漉漉的人行道,走进了大楼。他们在金牧师的办公室外等了十五分钟,然后被叫进了办公室。

马丁·路德·金三十三岁,他留着胡须,头发渐稀,显得非常潇洒。他个子不高,乔治觉得顶多一米六出头,身形有点微胖。他穿着熨过的深灰色西装和白色的衬衫,戴着一条黑色的缎子领带,胸袋里放着块白色的丝绸手帕,袖子上钉了两个袖扣。办公室里有股男士用的古龙香水味。金牧师显然是个很在乎自尊的男人。乔治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也很在乎自尊。

金握着乔治的手说:“你参加自由之行运动前往安尼斯顿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你的胳膊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痊愈了,谢谢你,”乔治说,“因为受伤,我被迫放弃了摔跤,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后悔。现在我在常青藤社区的一所高中当摔跤教练。”常青藤社区是华盛顿的一个黑人社区。

“教授黑人男孩一项受规则限制的运动项目,这是件非常好的事情,”金说,“快请坐吧。”金牧师挥手让乔治坐下,自己则在书桌后面落座了。“司法部长为何让你来见我?”他的自尊似乎受到了伤害。也许金牧师认为司法部长应该亲自来走一趟吧。民权运动的内部人士都把金牧师称为“上帝”,上帝怎能容得了轻慢呢?

乔治简明扼要地提出了斯坦利·列维森的问题,只保留遭窃听那部分没说,“鲍比让我尽量说服你斩断和列维森之间的一切联系,”他最后总结道,“只有这样,你才能不被指责为共党分子的同党——摊上这个罪名的话,你我致力的民权运动一定会受到损害。”

乔治说完后,金牧师开口了:“斯坦利·列维森不是共党分子。”

乔治张口想问他问题。

金举手让乔治别插话,他最讨厌被人打断说话。“斯坦利从没加入过共产党。共产主义鼓吹无神论,我相信基督耶稣,我不会和信仰无神论的人成为朋友。但——”他把身体趴在桌子上。“这并不完全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