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三章 齐燕相抗,苏秦奔走解内争(第4/9页)

飞刀邹急问:“师父,那墨者可有说否?”

“当然有说了,”屈将子收回目光,望着飞刀邹,缓缓接道,“那墨者侃侃应道,‘据在下所闻,勇有五等。赴榛棘,析兕(sì)豹,搏熊罴(pí),此猎人之勇也。赴深泉,斩蛟龙,搏鼋(yuán)鼍(tuó),此渔人之勇也。登高陟危,鹄立四顾而颜色不变,此陶人之勇也。剽必刺,视必杀,此刑人之勇也。还有一勇,昔日曾见于鲁人。齐桓公发兵征鲁,欲以鲁地为南境,鲁公忧之,三日不食。鲁人曹刿(guì)闻讯,径至齐营,见桓公说,“臣闻,君辱臣死,今臣之君受辱,臣有死而已。臣请退师,不退,臣请刎颈,以血溅君矣!”言讫,曹刿拔剑就颈,瞪视桓公。桓公惊惧,管仲适时进谏,齐鲁盟誓睦邻,各自退兵。曹刿本为匹夫徒步之士,布衣柔履之人,一怒而却万乘之师,存千乘之国,此勇浩气长存,可称君子之勇也。此五等勇,敢问公子何好?’”

“师父,您如何说?”

“师父哪里再有说呀,当即解下长剑,摘掉危冠,扑通拜倒,请他收为弟子。”

“那人肯收否?”

“呵呵呵,”屈将子乐道,“若是不收,哪有你现在的师父呀!”

“那墨者是谁?”

“他就是师父的师父胡非子,不仅是墨家先圣墨子爱徒,且是墨家先巨子随巢子的师兄,不仅涵养丰厚,一身武功更是了不得呢!”

飞刀邹再拜道:“弟子知晓什么叫大爱了。弟子有一请,望师父恩准。”

“请讲。”

“墨者行教四方,义满天下,弟子早已敬慕在心。弟子志愿跟从师父,为天下大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屈将子语气郑重:“你既是师父弟子,自然也是墨者了。这些年来,你侠肝义胆,扶弱济危,助苏子天下合纵,免百姓于锋镝戈矛,已经是在奉行墨道。先巨子对你极是器重,师父此来,即是奉先巨子遗命,托付你一桩大事。”

听到是先巨子亲口交托之事,飞刀邹的心咚咚直跳,两眼一眨不眨地直盯师父。

屈将子一字一顿:“守护苏子,助他安全成就天下纵亲大业。”

显然,这副担子太重了。

此前他守护苏子,为的只是义气,是对苏子品性的认可。这种守护于一夜之间升格为墨家大业,且是先巨子遗命,倒让飞刀邹有所踌躇,思忖许久,嗫嚅道:“先巨子遗命,弟子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可……”

屈将子轻轻拍手,附近两棵大树上如蝙蝠般同时飞下两个褐衣人,竖枪一般立在屈将子身后。飞刀邹目瞪口呆,以自己身手,竟然不知他们是于何时飞上去的!

飞刀邹正自惊叹,屈将子呵呵笑道:“你不是孤身一人。”指着两人,“这位是木华,这位是木实,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也都是你的师兄弟。从今日起,他们跟在你身边,听你吩咐。另外,为师也在,不离你的左右。情势急迫时,自会与你联系。”

飞刀邹惊喜交集,应道:“弟子谨遵师命!”

翌日晨起,早膳时分,春梅端上早点和奶茶,侍立于侧。

苏秦望她一眼,别有用意地笑笑:“梅姑娘,邹兄何在?”

听出话音,春梅面色潮红,低头轻道:“奴婢不知。”

“姑娘这就去寻他,请他一道进膳。”

春梅应一声,急急出去。

望会儿她的背影,苏秦回头对姬雪道:“雪儿,我要做件好事,正想征求雪儿之见。”

姬雪笑道:“夫君欲做之事,自管去做就是。”

“这事儿牵扯雪儿你了。”

“哦?”姬雪有点吃惊。

“是这样,”苏秦直言以告,“你自称是梅姑娘真身,我想为她保个媒,若是真身不同意,这份心岂不是白操了?”

姬雪笑了:“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飞刀邹?”

苏秦轻轻点头。

“这……”姬雪稍稍迟疑,“我得问问梅儿,看她肯否。”

“你呀,”苏秦摇摇头,呵呵笑道,“是既不知你的苏秦,也不知你的替身。实话说吧,人家二人你恩我爱,早就倾心相恋了,你却不知,还在这里棒打鸳鸯呢。”

“啊?”姬雪竟似傻了。

然而,当苏秦捅破这层纸时,飞刀邹却是迟迟不肯表态。

“邹兄,”苏秦候有一时,笑道,“梅姑娘这人不错,是难得的奇女子,对你更是一片深情,莫要辜负人家才是。”

飞刀邹咬会儿牙,拿出香囊,双手呈给苏秦:“烦请主公转告梅姑娘,在下对不起她,也烦请主公将此宝物归还于她。”

苏秦愕然道:“邹兄?”

“主公,”飞刀邹声音沉定,“在下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逞强好勇,履险涉危,身家性命尚且难保,怎能与她两相厮守、卿卿我我呢?”

“邹兄,”苏秦知道他在说什么,颤声道,“是在下拖累你了!”

“主公万不可如此说,”飞刀邹跪地泣道,“在下本为街头无名浪子,蒙主公不弃,提携在下从事天下大业,于愿足矣。不是在下不爱梅姑娘,实乃在下心小力微,守护主公已是不足,何能再添挂牵,更让姑娘担惊受怕呢?”

飞刀邹这番表白既出苏秦意料,也令他黯然神伤。是的,天下乱流奔涌,情势危急,函谷关前行将血流成河,而他却远离漩涡中心,窝于此处缠绵儿女私情。这且不说,一如邹兄所言,他既不能给姬雪以名分,也不能常侍左右,对她一丝无助不说,反倒让她挂心担忧。唉,这个道理连身边侍从也明白如许,他苏秦却——

“邹兄,”苏秦缓缓抬头,“谢谢你了。在下一定记住你今日所言。”收起香囊,“公主身边不能没有梅姑娘,这个香囊在下替你归还给她。你准备一下,函谷那边刻不容缓,我们当早点动身才是。”

“谨听主公!”

这日晚间,在苏秦归还香囊时,春梅如九雷轰顶,面色惨白,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颤抖双手接过香囊,勉强挤出淡淡一笑:“大人,公主,时辰不早了,奴婢告退。”言讫,缓缓退出。

听到门外传出轻轻的啜泣声,苏秦、姬雪各出一声长叹。

六国纵军依从主帅庞涓军令,分路开往崤塞。

崤塞位于洛阳以西,河水南岸,东起于渑池,西止于曲沃,长约百里,山高谷深,道路曲折,可与函谷道比险。二者的不同是,崤塞较宽,最窄处也有十余丈许,便于行军运输,函谷道较窄,部分谷道仅宽丈许,易守难攻。

庞涓的部署是,魏、韩、赵三军主力屯于崤塞之西的陕与曲沃,直对函谷关,算作一线。燕、齐、楚主力屯于崤塞之东的渑池一带,算作二线,与一线隔崤塞遥相呼应。但这只是临时屯守,进攻时所有部署将重新打乱,如何调动唯帅令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