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牢狱之灾(第5/5页)
穿着打杂的衣服的田老大、老二、老三应声而入。
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对老七的尸体毫不惊奇,几个人一起动手,像搀醉汉一样把他的尸体“搀”了出去。
英子沉默半晌,突然站起身来,向一旁的姚梦梦跪了下去:“姐!我错了!”
姚梦梦连忙搀扶:“傻丫头。我早就说过,到什么时候都还是姐妹!”
英子正色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放心,我会帮你救出汪朝宗!”
鲍以安虽然想不出什么好辙,但他总觉得马德昌的办法有点不妥,这天,鲍以安去见了何思圣。
“何先生。老鲍也不知道先生好些什么。这一百两银子,权当请先生吃面。”
“一百两银子吃面,吃到死也吃不完。”
鲍以安又添了一张银票:“何先生,我左思右想,老马那一招不合适,我没附和他。我就在想,咱们盐务上的事,说破天,最后还是阿克占大人一句话。扬州人都知道,老汪和我是当朝首席军机阿桂阿大人的把兄弟,动了他,阿桂阿大人能见死不救吗?”
何思圣微微一笑:“鲍总商,你和汪朝宗都是四大总商,他压着你,现在你还想救他?”
鲍以安咬咬牙,再添一张银票:“是。朝宗是我兄弟,我不能看着不管。”
“好。够义气!”何思圣顺手把银票收了起来,“这点银子没什么。看在鲍总商这义气的份上。我就指点指点你。淮南盐场东台有个叫徐夔的举人。当初大人在广东被十三行的奸商陷害,只有这位徐老爷说了几句公道话。大人一辈子记着他的恩德。他现在死了,一辈子写了几百首诗,还没有结集,就留了这点念想。大人几次想把这个遗愿给他补上,可他靠这点俸禄,什么时候才能刻出来呢?”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
“哎,哎,老鲍,我还没说完呢。这是咱们一点私话,听不听在你,办不办也在你。办了之后大人准不准,还在大人。跟我是一点也没关系。官面上,你们还得找平,总得给大人个放汪朝宗的理由嘛!”
鲍以安忙说:“这个自然!”
天宁寺雕版局,一群雕版工匠正在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有的认真雕刻书版;有的把纸迎着日光举到空中,查验纸的色泽,用手指轻弹,分辨纸的质量成色;有的三两个聚在一起,低声议论向墨汁中加什么才能使墨色更加圆润鲜明。他们的神色专注而自信。
鲍以安毕恭毕敬地引领着卢德恭走了进来。
“大人,整个印坊都在忙徐夔的诗集。”
卢德恭饶有兴味:“本官刚一回扬州,就听到这等盛事。难得鲍总商选了这里,这地方有什么典故,鲍总商可知道吗?”
鲍以安茫然摇头:“小人只听说扬州的书局,就以天宁寺最好,至于为什么最好,小人没学问,可就不清楚了。”
刻印社周老板忙说:“卢大人、鲍总商,这就是当年曹寅曹大人主持刻印《全唐诗》的书局,汇聚的都是天下一流的匠士。书印出来之后,圣祖皇帝都很喜欢。”
卢德恭点头叹息:“可惜曹家后来坏了事,连带这书局也跟着吃挂落,这些年也没什么起色。”
周老板感慨万端地说:“现在这些人也都是当年为圣祖皇帝效力那些人的后代,都是家传的手艺!天宁寺的书局这么些年没有大工程,等于是荒了。”
卢德恭不住地点头:“今儿个又重新动起来了,很好,很好!鲍总商啊,这种善事,你该早些做!另外,周老板,你刚才那话可不对啊,听说当今圣上要编《四库全书》,正在全国搜集古今图书,说不定哪天圣旨到了,你们又得忙起来了!”
周老板一听,慌忙跪在地上:“皇上圣明!”
卢德恭哈哈大笑:“快起来,圣旨还没到呢!”
鲍以安呵呵赔笑。
盐政衙门的马棚里,便装的阿克占将辫子缠在脖颈上,正在给浑红兽洗刷。一瓢冷水浇了下去,马儿不安地打着喷嚏,四蹄踏动着。何思圣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
阿克占一手扶着马背,一手抓着一块湿布用力地擦着它的身躯。马的肌肉微微抖动着,阿克占神情专注。阿克占突然把手里的布扔到水桶里,直起身来,轻轻拍着马的身躯:“是亲不是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老爷子,还是老爷子啊!”
何思圣说:“扬州城里一向盛传老爷子和汪朝宗翁婿不和,汪朝宗被扣,他夫人萧氏身体不适,小公子每天都在老爷子门口拜门,老爷子始终没让他进。”
阿克占长叹一口气:“谁想到他是在拼命!他不声不响地就搬动了一半江南官场,他露了露脸,扬州就有一半买卖铺户都跟着他走。”
“是。可是,并不足畏!”
阿克占饶有兴味地望着他:“哦?”
何思圣嘴角一动:“狂风不终朝,飘雨不终夕。老爷子,老了!”
一位家仆走了过来:“大人,总商萧裕年求见!”
阿克占和何思圣相视一笑:“刚说着,就来了!”
阿克占换了官服进来:“萧老,精神不错啊!”
萧裕年躬身:“托大人的福。”
“想要汪朝宗性命的人,有!不是我。我是奉旨办差,情非得已。”
“老朽这次来,就是为了帮大人办好这个差事。”他把那套假账册平平地放到桌案上。
阿克占拿起来,翻了几页:“这可是那本账?”
萧裕年神色平静,干枯的手指敲着桌面:“事情从哪里来,就在哪里了。”
阿克占缓缓点头,他心领神会:“早些拿出来,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萧裕年疲倦地:“老朽的时间不多了。本来不想给大人添晦气!”他直视着阿克占,身体衰弱,然而眼神锐利,“来人,请卢大人、马总商、鲍总商到署院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