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患难情真(第5/5页)
马德昌一瞪眼:“那是自然!你卖他多少两银子我翻倍!”
乔老板傲气地伸出一只手:“可得要五十万两!”
身后有人喊:“我出一百万两!”
大家回头一看,竟是日昌荣的蔡济川。
“你凑什么热闹?”
蔡济川一笑:“我怎么就不能凑个热闹,扬州不仅仅是盐商的扬州,也是咱们大家的扬州。汪总商急公好义,顶着杀头的风险赈灾,难道我蔡某人参一股的权利也没有吗?”
上京之前,汪朝宗没忘记去看望阿克占。他轻袍缓带,独自提了个食盒走进署院衙门的签押房。
阿克占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动身:“是你参的我?”
汪朝宗头也不抬,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件件取出来,一边说:“想参你的人多了!”
阿克占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来扬州之前,我在滦阳驿馆花了十年,来想十三行的那二十七天……”
汪朝宗也坐了下来:“再给你十年,你也想不明白!”
阿克占刚要瞪眼,汪朝宗一摆手:“你想不明白!你以为你说一不二,你不是这块料,你来错了地方!所以我要参你,参你是为了救你,要不参你,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合着你汪朝宗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还得谢你?”
“正是!你以为你一声令下,那百万两捐输就顺着运河去了京城了?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不想想,尹如海尹大人舍了命也办不成的事儿,你一驿丞,就能手到擒来?”
阿克占把酒碗往桌上一扔:“到头来,还不是你汪老爷屁颠屁颠地往西南跑,才把捐输送齐的?”
“真不要脸,你以为我是看你阿克占的面子?”
“是为了皇上?”
“说到底,是为了咱盐商的饭碗!”
“汪朝宗,你大胆!”
“皇上也知道我大胆。不过,阿大人,你还真不是这块料,你不懂得揣摩圣心。”
“和大人最懂得揣摩圣心……”
“揣摩不是一味逢迎,但是如果违逆上意,做得越多,恐怕离得越远!”
“你是说账册?”
“皇上要的不是账册,不是银子,而是人心。你阿克占在扬州这么些日子,哪件事是为了人心。如果为了那本账册,弄得下面怨声载道,你阿大人还能说是在为朝廷分忧吗?”
“可是,在扬州,我毕竟缴齐了捐输,查清了盐引案……”
“阿大人丰功伟绩,汪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人雷厉风行、刚正不阿,皇上着你来扬州,正是用你这么一层。不过,别忘了,你只不过是皇上棋盘上的一粒棋子,我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盐商的这些银子、盐官的银子,装在兜里并不就是自己的,给你时便是你的,那是皇恩浩荡;不给你时,抄你,罚你,那是天理昭彰。”
“这账册,查与不查,那在皇上;交与不交,在臣下。”
“盐商之罪,为富不仁、挥霍无度或可有之,还不至于国法难容。倒是这盐引背后的官吏,是皇上心腹之患,吏治不严,提引为患,盐政终将积重难返。”
“盐政积弊,盘根错节,即使皇上也不好办。”
“皇上不是不想办,只不过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阿大人恐怕责无旁贷。”
“我?我准备在伊犁养马,了此残生了!”
“大人其实心知肚明,你就别装了!此去伊犁,我送个人跟你。”
“又要送瘦马?”
汪朝宗笑而不答,轻轻击掌,管夏走了进来。
阿克占很感意外:“管夏?”
汪朝宗微微一笑:“账册当着您的面焚毁了不假,但真正的账册,还在!”
阿克占陡然一惊:“在哪儿?”
管夏安静地说:“我!”
汪朝宗笑笑,将管夏家世代跟从萧家的过往合盘托出。二十年前,他爹是萧老爷子的心腹账房。从那时起,萧老爷子和自己就已经预见到将来有一天,总账一定会出问题。怕将来说不清楚,没办法给两淮盐务一个交代,萧老爷子就秘密将备用的账册交给了管夏的爹,命他回老家去隐居。他爹又怕万一他年纪大了,账册失传,所以,管夏是从小背着账册长大的,现在,他就是扬州盐商留下的最后一本账册。今天他让管夏跟着阿克占走,就是想有朝一日,能用得上他。
阿克占愣住了,他终于明白,汪朝宗比自己看得更远,这一对曾经的对手其实是彻查盐引案的同盟军。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东山再起,将那些蛀虫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