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6/10页)

他十分高兴:“这是个善意的念头。你有什么想法?”

“我相信加地夫有一座俄国东正教教堂。我去请一个牧师来,星期天为他们做礼拜。”

菲茨皱起了眉头。碧在他们结婚时改信英国国教,但他知道她渴望自己童年去过的教堂,说明她在第二家乡生活得并不快乐。不过,他不想让她生气。“很好。”他说。

“然后,我们可以让他们在仆人休息室吃顿饭。”

“主意很不错,我亲爱的,不过他们可能都是一些粗人。”

“我们只给那些去教堂的人提供饭食。这样就能排除犹太人和捣乱分子。”

“很精明。不过,镇上的居民会不喜欢你的。”

“但这对你我都没什么要紧。”

他点点头:“很好。琼斯刚才还抱怨说我给孩子们吃饭支持了罢工。如果你再招待一下这些破坏罢工的,至少就没人说我们偏袒哪一方了。”

“谢谢你。”她说。

怀孕这件事已经改善了他们的关系,菲茨想。

他午餐时喝了两杯白葡萄酒,但当他离开饭厅,往栀子花套房走去的时候,焦虑再次袭上心头。艾瑟尔把他的命运捏在手心里。她拥有所有女性的柔美和感性,可她无法受人摆布。他控制不了她,这让他感到害怕。

但她并没在那儿。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两点一刻。他说的是“午饭后”,艾瑟尔应该知道什么时候上咖啡,早就该在这儿等着他了。他没有指定地点,但她肯定猜得出来。

他开始担心起来。

五分钟后他打算离开。没人让他这样等待过。但他不想把问题再拖到第二天,甚至连一个小时也不愿意拖下去,因此决定继续等。

她两点半的时候来了。

他气愤地说:“你到底想对我怎么样?”

她不去理会他的问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让我跟一个伦敦的律师谈这事?”

“我认为这样会冷静一些。”

“别犯傻了。”菲茨惊呆了。自打他上小学以后,从来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话。她接着说:“我怀着你的孩子,这能冷静得了吗?”

她说得对,他愚笨至极,她的话也直刺人心,但同时,他又禁不住喜欢她那乐感十足的口音——“冷静得了”这几个字抑扬顿挫,听上去像是一段旋律。“对不起,”他说,“我会付你双倍的……”

“别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泰迪。”她说,但语气柔和了许多,“不要跟我讨价还价,好像这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他用手指着她:“你不能跟我的妻子说,听到了吗?这我决不能容忍!”

“别对我发号施令,泰迪。我没有任何理由服从你。”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闭嘴听着,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她这腔调把他惹火了,但想到跟她对抗毫无好处,便说:“那你接着说吧。”

“你对我表现得无情无义。”

他知道这是事实,心里感到一阵内疚。他很后悔自己伤害了她。但他尽量不表露出来。

她接着说:“我还是那样爱你,怎么会去破坏你的幸福。”

他心里更难受了。

“我不想伤害你。”她强忍着,背过身去,他看见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他想要开口,但她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你要我放弃我的工作、我的家,所以你必须帮我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事论事让他们压抑住了各自的感情。

“我要去伦敦。”

“好主意。”他不禁高兴起来,任何阿伯罗温的人都不会知道她生了孩子,更别想知道父亲是谁了。

“你要给我买一所小房子。不需要多华贵——工人阶级住的地方就可以了。但我想要六间房,这样我可以住一楼,招个房客。租金可以支付修缮养护的开支。我也还要工作。”

“你都仔细想过了。”

“我估计你在想这要花费多少钱,但你又不打算问我,因为绅士不喜欢打听东西的价钱。”

这话没错。

“我看了报纸,”她说,“这样的房子大约在三百英镑左右。大概比余下这辈子每个月付我两英镑要便宜。”

三百英镑对菲茨来说算不了什么。碧在巴黎的帕昆时装屋一下午就能花掉这么多钱买衣服。他说:“但你要答应保守秘密?”

“我也保证关爱你的孩子,抚养她,或他,快乐健康地长大,受到良好的教育,虽然你一点也不关心。”

他很气恼,但她说得对。他几乎一点都没考虑过孩子。“对不起,”他说,“我太担心碧了。”

“我知道。”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就像每次他表现出焦虑时那样。

“你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早上。我跟你一样着急。我坐火车去伦敦,马上就开始找房子。等我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就会写信给索尔曼。”

“找房子的时候,你得有个寄宿的地方。”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递给她两张五镑的纸币。

她笑了。“你根本不知道市面上的东西都是什么价钱,是不是,泰迪?”她把其中一张还给他,“五英镑足够了。”

他显得很不高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钱给少了。”

她的态度变了,他捕捉到她心怀恨意的一瞥。“哦,你是给少了,泰迪,是的,”她生气地说,“但不是钱。”

“是我们两个人做的。”他自卫般地说,看了一眼床铺。

“但是,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要生孩子。”

“好了,不要再争了。我会告诉索尔曼按你说的去做。”

她伸出一只手:“再见,泰迪。我知道你会信守诺言。”她的声音很平静,但能够看出她在竭力控制着自己。

他和她握了握手,尽管这对两个曾共浴爱河的人来说非常奇怪。“我会的。”他说。

“请现在离开吧,快点儿。”她转身站到一边。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离开了房间。

走着走着,他眼里突然涌上一股懦弱的泪水,让他既惊讶又羞愧。“再见,艾瑟尔,”他低声向着空旷的走廊说,“愿上帝保佑你。”

她从阁楼的行李储藏间偷偷拿了一只小手提箱,很破旧,没人会想起这只箱子。这曾是菲茨的父亲用过的,皮面上还盖着他的纹章——上面的金粉早已脱落,但压痕依然清晰可辨。她把袜子和内衣装了进去,还加了几块公主的香皂。

当天夜里她躺在床上,最后决定还是不去伦敦。她害怕一个人经受这一切,她要跟家人在一起。她还得向母亲请教怀孕的事情。当孩子降生的时候,她该呆在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她的孩子需要祖父母的照顾,需要舅舅比利。